梁堇站起来走到?她跟前,蹲下去行?礼,孙婆见?梁二?姐与她作小,便仔细打量她,见?她神色不似作假,暗道:难不成这?个梁二?姐,真是忠心之人?

她试探道:“我不教你挑事,事都过去了,我只问你,你可愿跟我,你要是跟了我,我把你提拔进房里当差?”

这?话儿,上回孙婆子已说过,只是上回有条件,这?回没甚条件。

梁堇纳闷道:“妈妈给脸给了两回,我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但即使我跟了妈妈又能怎样,妈妈使我去做对姑娘不好的事,我是万万不会?做的。

哪怕教我背地里往她眼中吹沙儿,我都不肯,我只盼着她好。再有,妈妈说提拔我进房伺候,我不爱,妈妈忘了,我可是灶娘,其实?去了房里伺候又能怎麽样哪。”

“进房伺候,里面的好处多着呐,你别不信,我那两个干女儿,哪一个不想?进去,别说她们,姑娘带来的陪房,谁不想?进房。

进了房,日?日?和姑娘,郎君们相伴,明面上的好处我不说,我且说那背地里的,宋妈妈的女儿,那个唤青杏的,受冯娘子抬举,教她与郎君当了通房,单这?一条,就是天大的好处了。

你生的虽不出?众,但也?有两分清秀,事在人为,争上一争,日?后的前程可就不一样了,到?时,你老子娘跟着风光,有个当通房的女儿,坐轿子,吃香的,不伺候人,让旁人伺候……”

孙婆就好似暗巷里哄骗良家妇人的老虔婆,以?富贵引诱人心,梁堇也?有欲望,只是她的欲望,不是与郎君当通房。

她不止一回庆幸自个生的寻常,日?后荣姐要是想?寻人收房,大概是不会?收她,相貌是一回事,主要是哪有人收灶房作通房的。

难不成教她一面陪睡,一面在灶房做事不成?

但也?难保不会?,说不定荣姐正想?找一个生的寻常又老实?的丫头充通房,以?示自个的贤惠,梁堇叹气,若她是赁来的该有多好,至少她还能说上两句话。

“妈妈,这?等好事,还是留给你的干女儿吧,我不过是个灶娘,天生伺候人的,哪里敢痴想?。”

“你在家里有相好了?”

“不曾有。”

“我晓得了,你这?是心气高,还不愿与人作通房呐……”孙婆还欲往下说,梁堇急忙往门口瞅了瞅,拦住了她的话:“咱当下人的,和心气高本就不沾边,再等两年,姑娘把我指给谁,我便嫁与谁,妈妈没吃酒,怎地醉了,在这?胡扯什麽心气。”

“能嫁个管事最好,嫁不上,只怪我没恁个福。”

梁堇拿话诳她,她们这?些陪房,除去两位哥儿,两位婆子,两位妇人,余下的皆是正值青春的姐儿。

其中有人想?做通房,有人家中在外头给挑女婿,有人想?在下面寻,梁堇这?样说,孙婆也?信了,毕竟不是人人都想?去当通房,这?还要看荣姐的意愿。

“我打听了,官人身边有个哥儿,唤柳生,这?柳生可不得了,要长?相有长?相,要出?身有出?身,他是官人的奶兄弟。

等日?后这?江家分了家,他可就是大管事了,依我看,你不如配了他去,正好你们俩人,一个是官人那边的,一个是姑娘这?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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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姑娘的陪房里只我一个,那这?事有望能成,可妈妈去外头看看,香豆,秋葵,还有您那两个干女儿,哪一个不比我强,我要是那柳生,合该挑拣个长?得俊的。

妈妈别说我了,我是家生孩儿,婚事上哪里配说话。你老人家惹了事,还不快为自个想?想?,我也?是好言,你老人家讨来了管事当,是欢喜了,可把姑娘弄的不痛快了。”

“老婆子洗了十几年的衣裳,那种滋味,你个姐儿不懂。”

孙婆神色恍惚,也?不刁难梁堇了,出?了房门自去了,她与梁堇往日?无怨,素日?无仇的,梁堇既是不愿跟她,她也?不再威胁,更没有把账本交与荣姐。害了梁堇,她也?得不到?什麽好处,她的干女儿们没有一个能顶灶娘这?个位儿的。

梁堇猜孙婆日?后会?朝她要银钱,她想?到?这?,就忍不住牙疼,早知那本帐子教李大娘少写几笔“贪污”了。

她站在房门口,见?香豆提着一只红漆食匣交与了丰儿,片刻,丰儿进房又出?来,与了香豆几个赏钱好像,梁堇离得远,看不真切,等香豆过来,她问她:“晌午不是才用罢饭,怎麽见?你又提了食匣,可是晌午姑娘没用好?”

“方才屋里的春桃姐姐?*? ,与了我钱,打发我去外头酒楼里买上一碟辣子兔肉,一碟羊肉馒头,一碟酱鸭子,一碗蒸羊肉,一碟糟油鹌鹑,十张肉饼,我这?才回来。

用好啥啊,整日?里吃江家灶娘做的南菜,连我都想?咱那边的吃食,别说姑娘了,晌午的饭菜,姑娘一口没动,全赏给房里的三位姐姐吃了。

姑娘伙食上的例,晌午是四?道菜,二?两米饭,那四?道菜,你知是啥吗?”

“想?来是鱼,虾子,猪肉。”

“一道豆腐炖鱼,一道蒸嫩鸡子,一道切猪肉,一道香油菠菜,春桃姐姐她们仨也?不爱吃,嫌江家做菜咸,不比咱那,菜是甜咸口。

这?江家也?是,明知姑娘是北边人,做饭菜的口味,为何还照旧,害的咱姑娘,馋羊肉只能拿钱去外头买来解馋。

我看这?江家做菜也?没什麽新意,一道切猪肉,前儿晚食就有它,二?姐,你真该教江家人见?识见?识你的本事,你做菜才教好吃。

可惜咱这?儿也?没个灶房,好赖有个灶房你能做上一锅杂菜,教咱们也?能解解馋。”香豆馋的不行?,肚儿里寡淡,甚是想?念在喜船上的时候,那个时候,二?姐做上一锅菜,有荤有素,又煮了一锅油滋滋,香喷喷的咸鸭子,就着炊饼吃,是多麽舒坦。

她越想?肚儿里越空,越忍不住咽唾沫,晌午她们下人吃的菜是猪血烩芽菜,味道不能说差,但也?说不上有多好。

梁堇道:“等明日?我去房里问问姑娘,茶水房里有炉子,咱从沂州带过来的细面,腊肉什麽的还没吃完,看能否在房里贴个饼子,做两样小食吃。”

之前荣姐的婆母李氏,使二?儿媳杨氏,与荣姐盖灶房,打荣姐去大灶房罚了婆子,又在大嫂嫂面前失言,盖灶房这?事,就没了动静。

荣姐有一回去李氏房中问好,作了盖灶房的引子出?来,可李氏却?不往上说,只岔开了话,荣姐面皮薄,觉得臊得慌之外,不解婆母为何变了卦,她回到?房中,仔细想?了来到?江家的这?些日?子,难道是怪她罚了灶房的婆子?

第157章 第 157 章

这日?, 梁堇垂着手,低着头,进了房来, 先?与?围屏后头的荣姐, 道了万福。这荣姐打疑自个得罪了婆母李氏后,便郁郁寡欢。

一张小脸, 端的蜡黄, 她在房里, 也不梳头发,只歪在榻上的一只银线绣葫芦的绿绸迎枕上, 罗裙里伸出一双天青鸳鸯缎子绣花鞋。

“二姐, 你来可是有事?”荣姐问道。

梁堇见今儿房里服侍的是坠儿和喜儿,不见宋妈妈的身影, 就道:“回姑娘的话, 咱在家里备的细面, 腊肉, 咸菜, 有?□□样, 尚未吃净,等到天热的六七月里, 细面生虫,腊肉黏腻,咸菜馊臭,所以来问问姑娘, 是咱自个?吃了, 还是怎样。”

坠儿道:“我听闻咸菜放几年也不坏,腊肉也是, 你?弄的何故坏这麽快?”

“坠儿姐姐有?所不知,但?凡咸菜放几年都?不坏的,俱是盐丢的多。腊肉放的久,是熏的日?子长,盐也抹的多,我嫌这般味不好,故而不曾这样弄。”

“怪不得?恁好吃,去年香豆的干娘熏了一副猪脚子,一副猪脸,与?我送了两块,我拿回家教我嫂子烧了,一家七口人,愣是吃了十几日?。”

喜儿是家生孩儿,见梁二姐提起?腊肉,她也犯了馋劲,二姐的腊肉,不知是怎麽弄的,让人吃了便忘不掉。

她原想?私下去寻这个?二姐,问她手上剩的可还有?腊肉,可顾忌荣姐,荣姐不顺,作为她的丫头,哪里还能贪吃喝,这样没眼色的事,喜儿向来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