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 149 章

这是荣姐头回觉出规矩的好来, 她如此做,也有心气?不顺之故。昨儿晚,掀了盖头, 上了床, 脱了衣裳,那江三郎见她乳小, 便不欢喜了。

本来还有两分小意体贴, 那江三郎嫌她, 她也嫌他江三郎,一个男子, 脱了衣裳, 却恁白净,教人?不喜欢。

“春桃, 喜儿, 你们去唤人?, 把我陪嫁过来的物件, 挑些摆出来, 把这屋子拾掇拾掇。”荣姐嫌江家给置的喜房, 颜色古板泛陈。

像喜床上的帐子,被褥, 还有花瓶摆件都是那日宋妈妈从私宅带过来铺弄的,这些物件,不是朱红就是富贵色。

像房中的架子床,衣橱, 柜子, 屏风等物,都是江家之物。不知是不是没有刷新漆的缘故, 颜色多沉闷。

春桃喜儿走后,房中就留坠儿一人?伺候,坠儿殷勤地奉上一盏子茶水,道:“姑娘可别惯了那个惠哥,我瞧她不像个能?安分的。”

荣姐教坠儿往下?说,坠儿壮着胆子道:“依我看?,姑娘要在?陪房里挑一个既对?姑娘忠心,又长得?有两分姿色的人?出来,这样?才能?牵制住这个惠哥。”

这话,要是放到以前,借坠儿个胆,坠儿也不敢说,可方才她听了荣姐与惠哥说的话,见荣姐许房里有人?,便大了胆子。

“既对?我忠心,又长得?有两分姿色……那不正是你坠儿吗?”荣姐说罢,就变了脸,端起茶盏泼了坠儿一脸茶水。

坠儿忙跪了下?去,道:“姑娘冤枉,我说的不是我,是是喜儿。”

“还真?是我冤枉你了,喜儿与了你多少银钱,教你这般为她,都打量我是个泥捏的人?,没甚脾气?,在?家里的时候,待你们一个个都太好了。今儿是我成婚后的头一日,喜帘子都还未摘下?,你们倒是急了心,巴不得?去替了我。”

荣姐拿坠儿撒气?,教她去打半个月帘子,这半个月里,她房里不使她了。

到了中午,大娘子李氏那边的妈妈来请荣姐过去用饭,荣姐连去了三日,才能?搁自个房中用饭。

“问吴娘子的好。”李氏这打帘的丫头,是一对?同生子,七八岁的年纪,额间点了红朱砂,手腕上戴着银镯子,格外喜庆。

荣姐头回来,就问婆母李氏打哪寻来的这对?好人?儿,李氏也不瞒她,说是她公?爹任府公?的时候,底下?人?给的孝敬。

荣姐家里也是当?官的,是知道下?面人?为了讨好巴结,有这门孝敬,但她所知,孝敬人?,都是孝敬貌美的养女,或者有手艺的婆子媳妇,她还真?没见过会有人?孝敬这麽小?的孩童上来。

李氏见她奇怪,便问道:“亲家也是为官之人?,难道下?面人?不曾与你家送?”

荣姐暗道:此时我要是说了实话,倒显得?我家清高了,江家肯收下?面人?孝敬的人?,想来是习以为常了。公?爹为官,和我父亲为官到底不一样?,我还是不说为好,来了这江家作媳妇,一句话不对?付,怕是要看?婆母脸色。

这般想罢,她笑着道:“与我家送了,我家也有这样?的事。”

“这就是了,咱这些官宦家里的女眷不好当?,下?面的人?递来孝敬,总是拒了的话,不免寒了人?家的心肠,也不能?什麽都要,什麽都接。

就像方才打帘的那俩丫头,她们到了咱家来,也算是她们的一场福气?。”

李氏也是出身官宦,一言一行,和荣姐的娘冯氏有相?似之处,但又不全然一样?,俩人?身上那种沉淀的气?度,颇像。

这李氏,生第三子的时候,已是三十岁,今年五十整岁,生的和善脸庞,着一身吉祥元宝纹的褙子,髻上只插了两根老玉宽板。

李氏用饭,一年四季,无论冬夏,都是置在?西外间用,这家男女用饭不同席,江大相?公?和江大郎,二郎,三郎另在?东外间置席。

这样?的规矩,看?人?家,像是小?官小?吏之家,一家子人?,别说男女老少同桌用饭,就连妾都能?上桌。

荣姐进门晚,坐在?二嫂杨氏左边,这杨氏是地道的杭州人?,身上穿着以蓝为主,腰间不饰金玉,只一块银环,一只香囊。

髻上倒是见金,不过不多,只一根娇儿金花金钩,余下?围了一条珠儿璎珞,和那日鲁氏戴的不同,鲁氏的有各色石头,珠儿米珠居多。

而杨氏今儿戴的这条,上面的珠儿好似一般大小?,珠光更足,更润,难得?的是,珠面圆滑,瞅不到坑坑洼洼,是上等珠儿的货色,像这样?成色的珠儿,一匣子不足百颗,要六十贯钱。

这杨氏浑身上下?,不见商贾气?,瞧着和江家里的其他官家出身的媳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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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妹,你是北边人?,家里的这些饭菜不知可吃的惯?”大嫂张氏给荣姐夹了一箸儿菜:“这是糟螃蟹,拿头一年的人?参笋,把那笋造成笋油,又拿二月里的头茬松菌治的。”

荣姐站了起来,一面道万福,一面用官窑瓷碗接过,只见这螃蟹,油淋淋,闻着却有一股子鲜气?。

她坐下?,尝了赞好:“我家也有灶娘会做糟螃蟹,却和这味儿不一样?,这是家中哪位灶娘的手艺,竟教人?吃不出螃蟹的本味来。”

“这是家中江管事的手艺,灶娘,一南一北,即使是同道菜,做出来的味儿也不尽相?同。”张氏说话,有些温吞,看?着好相?处。

张氏与荣姐夹罢菜,二嫂杨氏夹,她再装的模样?良善,面相?也不是那等子面相?,单论那鼻儿,旁的妇人?,娘子,鼻儿要么生的小?巧,要么生的端厚。

杨氏倒和旁人?不同,她一个妇人?,竟生了个鹰鼻出来,还未说话,先带了两分凶样?,偏她眉眼是长眉大眼,这鼻儿生在?她脸上,也是合宜。

再加上,她面皮细腻白净,擦上脂粉,有一种不善之美的姿容。

她夹了一块鱼肉,荣姐也谢了她,杨氏道:“你若吃不惯南菜,我那有会做北菜的灶人?,教他单做来与你吃。”

荣姐不爱戴戒子,就见这位二嫂,右手上戴了两只红宝的,左手上戴了一只镶大珠儿的,家中可真?是有银钱。

她见她婆母没开口说这话,她一个庶嫂倒说了,荣姐不能?当?真?,南边的菜,她的确吃不惯,可她还不知这家里的规矩。

“哪里能?为我一个人?,单做了北菜吃。”荣姐此言虽是拒了,但也告诉了婆母李氏她确实吃不惯南菜。

李氏听了,不能?充聋:“这好办,三郎媳妇带的有灶娘,等明儿,你教人?在?三郎的院子里砌间灶房,你的灶人?虽会做北菜,但不如你弟妹带来的陪房做的地道。”

李氏这话是对?二儿媳杨氏说的,杨氏道:“母亲,还砌什麽灶房,我那就有现成的灶房给三弟妹的灶娘用,到时候,账都记在?我那,不用走官里的账了。”

“你不知晓,你这个二嫂,搁咱家,是那散钱的童子,就连我与你祖母都沾她的便宜,每年过生辰,她不教官里出钱,非要走她的私账。

不止生辰,逢年过节,你东院里的婶子,哪一个没有得?过她的孝敬,你婶子们常说,再也找不出比她还孝顺的了。”

荣姐听了婆母李氏的话,大惊,先前她想不通的地方也都想通了,她与叔父刚到杭州那日,江家人?想教她住到杨家去,她听闻是这个二嫂的主意,一个庶儿媳,在?江家,恁有地位,她当?时还纳闷。

原来江家,都被她这个二嫂,用银钱给喂透了,怪不得?事事给她体面。

“二嫂那是孝敬娘,祖母,婶子们,我是小?辈,二嫂教我吃食上的开销走她的私账,这是疼我,走了她的私账,便是用了她的银钱,日后二嫂少不了要来使唤我。”

荣姐不想沾杨氏的钱财,她以玩笑话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