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做事勤恳,人到中年,还是不得闲的账房,女儿?若此时嫁人,日后定会生?孩儿?,生?下的孩儿?又如我一般,生?来是奴。

女儿?不愿如此,人在世上,当奴是一辈子,争上一争,又是一辈子,不去争,怎麽能知不成?”

“外头的日子不定有咱在家里好……女儿?你有这般心?思,我也拦你不住。”梁父叹了?一口气。

梁堇道:“爹难不成就甘心?这样一辈子吗,若咱一家子能出去,我有灶上的手艺,桂姐有梳头的手艺,爹你又是个账房,咱一家子到了?那热闹的地方,赁间屋,赁间铺子,做上买卖,这般几年,不敢说能挣下多?大的家私,但至少比在这儿?强。

到时,爹你就不用到处奔波,娘也不用侍候花草了?,咱一家人在一处,若是有余钱,赁婆子女使家来,你们也能过上老爷太太的日子。”

梁父道:“女儿?,若是能如此,当然是好,可咱能有这般造化吗?你年纪轻,不知这里面的事。

凡是有手艺的人,二房娘子不会轻易肯放人走,即使放你走,也要?你拿钱来赎,咱家四人,赎身钱四百贯有余,去哪弄这麽多?钱来?”

“赎身之难,女儿?早就知晓,爹,且教女儿?试上一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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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父打里屋拿出一只旧匣,家里本来只有一间屋,没有什麽里屋外屋,后面刁妈妈使旺儿?去外头找了?两个瓦匠,在隔壁修了?一间侧屋出来,又把两间打通,侧屋当了?里屋。梁父家来,睡在外屋,梁堇和桂姐睡在里屋。

“这匣儿?里,是我的半生?积蓄,连你娘都不知道有多?少,原本是与你和桂姐攒的嫁妆钱,你既不想早嫁人,有赎身的念头,不如拿去用吧。”梁父道。

梁堇假意收下,日子一晃,到了?初六,外头鼓乐喧天,梁堇换了?身粗绸黄褙子,里面系着水红长裙,这是陪房管事的打扮。

像香豆,锁儿?这样的丫头,不得穿绸,只能穿细布,因?荣姐嫁过去的人家,不比大姑娘元娘嫁的人家,若是连院里丫头都穿绸衣,一则有些过了?,二则分不出主次来。

房中三位大丫头穿细绸,宋妈妈也是穿细绸,严嫂子,秋葵,还有梁堇一应都是粗绸子,意味着地位较前者?往下一等。

“海棠,去把我的恭桶刷洗干净,教你干娘刷,这刷的是什麽,上面都还沾着秽物。”

丫头房里,秋葵用脚踢了?踢地上那只桶梁上缠了?红绳的恭桶,恭桶受她绣花鞋一踢,滚到了?海棠脚边。

房里正扎包袱的香豆几人,都停住了?手,纷纷往海棠面皮上看去。

如今海棠不刷恭桶了?,她顶了?黄翠的差,在院里当扫地洒水的粗使丫头,秋葵此举,还拿她当刷恭桶的丫头,话里又提了?她前头的干娘,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秋葵这是在轻贱海棠,不拿她当回?事。

香豆见那海棠弯下腰,拾起?地上的恭桶,还对秋葵笑脸相迎:姐姐别恼,我干娘年纪大了?,眼神不济也是有的,我去给姐姐刷。

说罢,海棠就去外头给秋葵刷恭桶去了?。

这海棠靠着秋雀,走了?孙婆子的门?路进了?院儿?,但孙婆子对她心?有顾忌,打海棠进来,就一直冷落她,有事宁愿教锁儿?去办,都不使她。

旁的丫头,对她也颇多?闲话,海棠成了?院里的一块臭肉。

“秋葵,娘子来了?,唤人去姑娘房里呐,就差你一个了?。”丰儿?来喊人,秋葵闻言,慌忙地过去了?。

梁堇站在最后面,垂着头,冯氏身边的崔儿?,手上端着一张托盘,托盘上摆着七个颜色香囊,料子还是缎子的,下面缀着穗子。

“你们这七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有是家里的,有是打外头赁来的,能给姐儿?当陪房,你们一个个都不是蠢笨之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像宋妈妈,严娘子,原是我的陪房,在我身边伺候十?几年了?,你们是老人,又比她们几个丫头年长,出了?门?,要?多?提点?她们。”冯氏道,教崔儿?把紫,绿香囊给俩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妈妈和严嫂子接过香囊,道万福:“娘子只管放心?。”

冯氏点?了?点?头,又对春桃等丫头说:“你们三个大丫头,是伴着姐儿?长大的,和姐儿?的情分旁人不能比……”

轮到梁堇的时候,梁堇得了?一只靛蓝色的香囊,她用手一捏,香囊发硬,里面装的不像是干花香料。

“你们要?好生?伺候姐儿?,姐儿?日后若是有犯糊涂的地方,你们在一旁瞅着,要?给她提个醒,不要?怕得罪她,忠言自古逆人耳,只要?对她好,你们只管去做。

她要?是遇到难事了?,你们帮着想法儿?……姐儿?要?托你们照顾。”冯氏言罢,宋妈妈带头应下。

等她们出了?房,里头只剩下冯氏和荣姐,冯氏坐在炕上,教女儿?:“这些陪房,你要?摸清楚她们的本事,为人,要?学会怎麽用她们。”

这样的私话,连冯氏的心?腹丫头崔儿?都不能听。

“若其中一人偷拿了?你的一件首饰,教你发现了?,你要?如何处置?”

荣姐道:“我要?罚她,若这人是我房里的,罚过再把她赶去院里干粗使。”

“错了?,你要?先看这人,是家里的还是外头赁来的,要?是赁来的,你这样做,甚是不妥,赁来的丫头有赁期,你如此处罚,当心?她生?怨报复。

你有两种法,一种,是饶了?她,她会比之前对你更?加忠心?。

另外一种,教她还赁身钱,把她打发出去。”

冯氏的陪房比荣姐的多?,她这些年,不仅学会了?如何管人,还学会了?如何用人,这里头的学问,一点?都不简单。

“那要?是家里的人呐?”荣姐问冯氏。

冯氏道:“若是家里的人,按你的法儿?也行,她们的身契在你手中,对你不敢生?怨,家里又有老子娘,兄弟姊妹,不为自个也要?为她们。

不过,你不能仗着她们不敢,就对她们肆意打骂,你要?善待她们,她们才能跟你一条心?,才能帮你。

施恩比责罚,更?能收买人心?,她们是你的陪房不假,但她们的心?有没有向着你,还另说。”

……

第138章 第 138 章

外头, 秋葵解开自个的香囊,道:“娘子赏了把梳儿给我。”她喜滋滋地打里面拿出?来?,是一条黄草纹金包银的插梳。

坠儿瞪了一眼妹子, 秋葵不敢再露喜色, 春桃几人都把香囊收进了袖子中,并?不似秋葵这般张扬, 梁堇方?才摸了摸, 她得的物件, 像是一副耳坠子。

冯氏在房中与荣姐说的足有半柱香的功夫,吴老太那边的赵婆子来?催, 冯氏才从房中出?来?。

冯氏走罢, 陪房们各司其职,春桃, 喜儿, 坠儿进房伺候, 宋妈妈使唤着院里的丫头媳妇, 往院外抬荣姐的箱笼。

荣姐的嫁妆没在院里, 而是?在家?中东边的房里, 那儿自有卢妈妈,荣姐院里的这六只樟木箱子, 藤木箱子,所盛之物都是?平日?里穿的衣裳,用的被?褥毛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