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房中禀告,二姑娘回家来了。”那丫头闻言,立时往正房快步走去。
院外,
“二姑娘,给您问好。”
“您好些?日子没家来了,您上回赏的玉蜂儿,当真?是味好。”
吴季姐身边围了一帮子丫头妈妈,与她说?话,季姐教身边的扇儿,掀开上面一只?描金花鸟匣盒,丫头婆子探头瞅了,见是猪油酥饼。
“你们也尝尝,听说?这?是汴梁王公人家席上的酥饼,传到?咱这?儿,味儿不知变到?哪里去了,只?当尝个新鲜。”
说?罢,教扇儿与她们分,丫头婆子们吃了,只?觉入口?绵香,和外头卖的寻常酥饼不同,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吴季姐在家中的时候,手上无恁多银钱,想给这?些?个丫头婆子些?便宜,都不能够,如今出?了门子,那窦家是个有家资的,她每回家来,都舍给下人好处,不教她们白欢喜一场。
进了正房,季姐先与冯氏道万福,炕上的冯氏道:“快起来,外头冷不冷,怎地穿的这?样单薄?”
冯氏又对房中的崔儿道:“你去荣姐房中借件裘衣来,等?季姐回去的时候,教她好穿,你再告诉荣姐,教她过来陪她二姐姐说?话。”
“婶母疼我?,我?出?门的时候,官人也劝我?穿裘衣,可我?的身子与旁人的不同,到?了这?冬日里,旁人都冷的受不住,还要在房中生炭,可我?身上却好似着了火似的,浑然不觉得冷。”
季姐今儿身上穿了紫绫小袄,黄绸子裙儿,腕子上戴着一对绞丝金花手镯,发?髻梳了南髻,上面插了两根点翠小钗,一把珠梳,又三?朵颜色绢花,衬得她端庄娴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冯氏不信,捉了她的手来摸,见果然温热,不由得惊奇:“以前不知,你原来是体热之人。”
季姐的身子原先并不是这?样,在青州那年,她娘管家,为了和叔母冯氏争一口?气,愣是变卖了自个的嫁妆去填家里的账,到?了寒冬腊月,叔母,祖母,大姐姐,三?妹妹房中都用上了炭,她娘为了省钱,自个房中不舍的用炭,她由此病了一场,打那后,身子一到?寒天就起热。
这?样登不上台盘的事,季姐不好教叔母知晓,她暗地里寻了个老大夫,时常吃药调养。
“你大姐姐如今有喜了,只?盼着能教人如意,我?正使人去窦家告知你,不巧,你倒先来了,家中窦老爷身子可还好?”冯氏问道。
“托婶母的福,公公是个爱访友的人,前阵离了家,往岭南去了,他身子一向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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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姐又道:“大姐姐有喜,合该是咱家里的大喜事,我?方才在路上已听林妈妈说?了,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今儿来,先不知此事,要是知晓了,定要买些?好药材,托婶母一道与大姐姐送去。”
“你一向有心,即使不拿也没个什麽,你大姐姐在汴梁,哪里就缺好药材使了。”
“我?知大姐姐不缺好药,但我?的心意还是要表一表,大姐姐见了药,知晓咱们挂念,心里好受,比吃什麽药都强。”季姐道。
“要不然怎麽说?是一家子姊妹,骨肉在这?摆着,要是搁到?外边,谁会想的这?般仔细。”冯氏如今,是越发?待见这?个侄女儿了,打发?崔儿去点热茶来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拉了季姐的手,先是问她官人待她可好,又问行房之事,上回她教她一日里吃盏子枣子泡水,可曾吃。
“那日从咱家回去后,照婶母交代的吃了,不敢落下一日。”季姐道。
“吃了就好,这?玩意养身,你比着你大姐姐,晚出?门子几个月,子嗣一事,急不来,只?是窦女婿房中收的有人,你切不可教她们先生了长子,长女出?来。”
季姐出?门子前一晚,冯氏去了她房中,赠了她一张避孕的方子,这?方子是教她给窦家的通房,小娘用的。
“她们不是那种?没规矩之人,一个月里,官人有五六日歇在她们那,次日,不用我?递药,她们就来我?房中讨药吃,早晚也在我?那伺候,有个性儿张狂的,前些?日子刚发?卖了。
说?起子嗣,我?身子不争气,能有大姐姐一半的福好就知足了。”季姐搅着手绢,面上忧愁。
要是她三?年五载没个动静,还如何拦得住下面的人,到?时少不了要挑个人来生养。
“你大姐姐是福好,只?是孩儿还未出?生,教人不免挂心,前儿我?使宋妈妈去外头寻产婆子去了,一早把人给你大姐姐送去。”
“我?听闻好产婆难寻,还是婶母想的周到?,汴梁再是个好地儿,也没有咱家自个寻的产婆教人放心。”季姐道。
“就是如此。”冯氏道:“你大姐姐怀了身子,这?事不好教外人知晓,我?听卢妈妈说?,搁乡下,有那怀身子的妇人,产子前都是瞒着,说?是能保佑肚儿里的孩落地。
咱这?等?人家,虽没有这?种?说?法,但也忌讳在外头四处张扬,怕孩儿命轻,经不住说?,咱只?管自己?家里人乐呵乐呵就是了。”
“侄女省得,断不会把大姐姐怀身子的事拿到?外面去说?。”
“你平日里没事,常家来坐坐,等?你三?妹妹出?了门子,我?与你祖父祖母就要离开这?沂州了,日后你再想见,怕是不易。”
崔儿端茶进来,冯氏教季姐吃茶,季姐接过来,掀开盖子,吃了两口?放下,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婶母你们走了,我?在这?沂州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你们在这?,侄女的家便在这?,你们走了,侄女就好似成了一只?孤雁,窦家虽不敢欺我?,但哪有娘家在身边底气足,两个妹妹,也都离了我?。”
“都是这?样,你婶母我?不也是一只?孤雁落在了吴家,你大姐姐和你三?妹妹都比不得你,你嫁在了沂州,还能回咱家来,她们俩,一个南一个北,嫁了人再想回来,还不知要等?到?哪一日。”冯氏道。
“我?今儿回来,一是好些?日子没回了,想念家里人,来与婶母,妹妹们说?些?闲话,等?下个月,捡哪天天好,想请婶母和三?妹妹,四妹妹,祖母祖父去窦家顽上一日,他家圈了一块地,种?了上百棵梅树,不知都是什麽品种?,咱只?管去看个热闹。
若家中无事,侄女想留你们住上几日,也教侄女孝敬孝敬你们。”季姐道。
那窦家在州下面的县里,宅子修的也是个模样,当初季姐出?门,吴三?郎去送的亲,他回来说?的。
冯氏见侄女来请,她下个月也能空出?日子来,荣姐的嫁妆什麽都置办齐全了,也就往各家送年礼一事,这?好办,她提前吩咐下去。
江家正月里来送催妆礼,如今已是冬月,荣姐在家的日子不多了,冯氏也想教她们姊妹一处顽些?日子,便应了下来。
季姐见婶母答应,自是十分欢喜,又说?起了第二桩事:“不知三?妹妹的喜船家里可曾赁下?”
“哪里赁下了,我?这?几日,正为此事犯愁,你叔父不在家中,我?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上回婶母说?了这?事,我?就留了心,咱这?样的人家,自是不缺船使,外头有的是人想与咱家送人情,只?是这?样一来,不免欠了人家。
要是还像上回大姐姐出?门那般赁船,只?今年的船不好赁,听说?官里要使船,官船不够用,便借了私船。”
“可教你给说?着了,沂州来了新知州,他家大娘子,昨儿还往咱家递了拜帖,教我?去赴宴,一朝天子一朝臣,咱是旧知州家的女眷,我?不便过去,就给推辞了。
官场上有与咱家交好的,但人家帮了咱,咱日后要还给人家。”若吴相公还在任沂州知州,这?人情,冯氏好还,但偏偏是这?种?尴尬的境地。
不过冯氏这?几年,也没在沂州白待,她撒下去的人情,总有人欠她的,她欲仔细盘算了来,因有些?人和吴相公一样,在沂州的任期满了被调到?了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