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孙家肉铺里有位老爹,旁人去他那买肉,他向来?不称,用手掂一掂便知几斤几两,像寻常人,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差个?二三两的,再掂也掂不出?来?。

她不知,梁堇方才压根没?走?,而是?藏在了房后,她站在门口?张望罢,梁堇沿着墙根蹲在了窗子下,亲耳听到她抓铜子的动静。

梁堇也不与她解释其中的缘故,李大娘只以为她有这样稀罕的本事平日?里没?露出?来?。

眼见她梁二姐端来?木盆要点铜子,李大娘急忙揪住了钱袋子的口?子,吊着一张苦瓜脸,小声告饶:“二姐,晚些再点,都是?大娘糊涂,刚才被鬼迷了心?窍,你放过大娘一马,大娘自是?念你的好。”

“大娘,把钱拿出?来?吧。”梁二姐说罢,李大娘便从袖子里抓出?了一把铜子,在掏第二把的时候,王二哥突然?从门外跳了进来?,用手指着做贼心?虚的李大娘,骂道,

“好你个?李大娘,我?刚才在外面都听见了,你是?个?贼,你偷了官里的钱,我?要去告诉知州娘子去。”

李大娘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抱住了王二哥的腰,苦苦哀求,“好二哥,好兄弟,你万不能去告诉娘子,若是?告诉娘子,娘子定会把我?赶出?家门,到时沂州上下,就没?人家再肯要我?了。

好兄弟,只要你不说,我?给你钱,你心?肠好,饶了我?这一遭吧。”

“教我?饶你,也容易,你与二姐写张纸来?,纸上言明今日?今时偷了官钱多少,你在上面再签字画押,这纸教二姐拿着。

有两件事,你要应下,若是?有一件不应,我?就拉着你去见知州娘子,教她打你一顿,再把你这个?贼婆子赶出?去。”王二哥叉着腰说道。

李大娘道:“照兄弟你说的,只我?吓的手抖写不成字,劳二姐代了笔墨,我?在上面签字画押就是?,不知那两件事,是?什麽事?”

王二哥道:“这头?一件事,便是?不许你再偷鸡摸狗,灶房只有咱仨人,你又是?个?不老实的,以后灶房里哪怕丢只破碗,我?都只当是?你这婆子偷的,到时候我?与二姐讨了那张纸来?,拉你去见娘子,姑娘,这桩事你应不应?

“应……我?日?后再也不犯这毛病了,那另外一桩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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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桩,日?后二姐教你做什麽,你都要去做,问你事,不可藏着瞒着,更不许把灶房里的事,卖给旁人,若是?见钱眼开,为了好处伙同外人来?算计二姐,我?定不饶你,也要拉着你去见娘子姑娘,这一桩,你是?应,还?是?不应?”

“我?应,我?应。”李大娘丧气道。

这厢梁堇取了纸笔红泥,写下了李大娘的贼行,李大娘在上面写了自个?的名,又按了手印,梁堇把墨迹吹干,然?后叠了叠,收进了袖子里。

如此这般后,李大娘便翻不出?事了,她能干,又会些灶上的手艺,虽手脚不干净,贪财,但有一点好处是?人心?眼少,梁堇使小计诱她,换个?心?眼多的,断不会上当。

其实从她爱卖弄风流事便能看出?来?,谁见过心?眼多的整日?里说这些子事。

若是?把她赶走?,再赁来?个?厉害的,梁堇还?不知要如何苦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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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灶房,李大娘私下埋怨王二哥:“好兄弟,你什麽时候向着她了,之前我?见你都不大敬着她。”

“人梁二姐是?正经的管事,我?可不傻,得罪她我?能落什麽好处,任由你把她害去,再来?一个?性儿赖,手段大的新管事,我?岂不就没?好日?子过了,二姐性子好,平日?里既不骂人也不打人,这样的好管事去哪里寻。”

“我?啥时候要害她,你怎地?污蔑我?,再说,她走?了不是?还?有我?,说不定上面就让我?当管事了。”

李大娘话刚落地?,王二哥就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就你李婆子还?想当管事?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在这儿一没?势力,二没?能耐,又是?外面赁来?的粗使,听我?一句劝,还?是?别做梦了。

你当这是?你先头?待的赵官人家?这儿可是?知州家里,凡是?当管事的,你看哪个?是?打外面赁来?的人,这些妈妈姐姐,不是?知州娘子的陪房,就是?陪房的女儿。”

李大娘被王二哥笑话的老脸通红,觉他的话里有几分道理。

“你个?痴婆子,前面还?与院子里的姐姐透灶房里的事,打量我?不知晓,你这般做,便是?害梁管事,把她害走?,我?才不依,你糊涂,我?可不糊涂。”

李大娘想道,这王二哥说的不错,梁二姐的性儿是?好,把她弄走?她怕是?也当不成管事,再来?个?旁的,别说王二哥没?好日?子过,就连她也没?好日?子。

她一则畏梁堇手中那张她签字画押的纸,二则又有孙婆子把梁堇害走?,她李大娘当不上管事,来?个?不好伺候的之忧。

这般想罢,这李大娘知道了何为里,何为外,心?里有了长短,当孙婆子那边的秋雀再来?和她打听灶房的事,她不肯再说实话。

“李婆子,院里的姐姐和大嫂子没?少给你好处吧……”王二哥笑眯眯地?问道,话里有话,那李大娘浑似吞了只蝇虫,如今他拿捏着她的把柄,她不敢不给,只好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交子给他。

王二哥接过交子看了眼,是?一贯钱,随后塞进了自个?袖里,笑嘻嘻地?谢了她。

次日?,李大娘再来?当差,改了口?,又唤梁堇管事了,言行之间,甚为恭敬,梁堇知她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服她,觉得她这个?管事的灶上手艺不如她,不过不急,等日?后在灶上,她与她一较高低。

说罢梁堇的灶房之事,再说管着半边院子的孙婆子,宋妈妈没?来?之前,院里的事都是?她孙婆子过问,得势的很。

丫头?婆子一旦得势,身边少不了会凑上来?一些献殷勤的人,海棠便是?其中之一,一个?月里,她干娘杨婆子总会教她给替几天差事。

这海棠来?三姑娘院里收恭桶,会专门找到孙婆子,唤上一声管事妈妈,得了孙婆子的准许,跑到下人院孙婆子家中去拿她的恭桶。

下人院的恭桶不用海棠收,是?海棠为了讨好她才如此,拿回去刷洗干净,再熏上香,与孙婆子送到家去。

这日?,海棠提着孙婆子的恭桶,背着人,趁孙婆子在家与她送了过来?:“妈妈,你说上回的香难闻,这回,我?又换了一味好香,你老人家闻闻,若是?不喜,我?下回便不用它了。”

海棠进了屋,双手奉上一只红漆雕花鸟的恭桶,孙婆子原先用的那只,陈旧掉漆,上面箍木板的铁丝都松了,本来?还?能再用个?几年,可海棠有一回不小心?,给弄坏了,这不,又花一个?月的月钱给孙婆子买了只上等恭桶,孙婆子不仅不怪她,还?喜欢的很。

孙婆子走?近来?嗅了嗅,见果然?是?好香,笑着道:“你这孩子恁有心?,每回都把我?的恭桶刷的跟新的似的不说,又给熏了香,我?又不是?姐儿,哪里用的着这样,教人知晓了,还?不知要怎麽说我?这个?老婆子。”

“妈妈放心?,这事连我?干娘都不知晓,没?人会说妈妈,妈妈日?日?帮着三姑娘分忧,又有院里的大小事,我?只恨自个?没?本事,不能为您担一分辛苦,只能为妈妈您刷个?恭桶,教您不为这等琐事烦心?。”

海棠又道:“熏香也是?应该的,妈妈是?三姑娘那儿的大管事,您老人家的恭桶不熏香,还?有谁配熏?”

海棠的马屁拍的孙婆子舒坦的不行,她问她:“你给宋妈妈的恭桶可有熏香?”

“宋妈妈?是?我?干娘给她刷的恭桶,想来?没?有熏香,妈妈可是?教我?也给她熏一熏?”

孙婆子听罢,对海棠更加中意了,只觉这丫头?十分的称心?,把她夸一顿,才教她走?,这丫头?比她干女儿秋雀都要强上半分,孙婆子叹了一口?气,她再机灵懂事,她都不敢用她。

这海棠,她有所耳闻,这丫头?是?靠着认干娘才爬上来?的,孙婆子想用她,但又嫌她薄恩寡义。

海棠回去的路上,琢磨起了此事,孙婆子一直不肯松口?,看来?她再巴结她也无用,她回到家中,无心?帮杨婆子干活,躺在炕上想法儿,思来?想去,还?真教她想出?个?法儿来?。

“女儿,都中午了,你不去灶房拿饭,这要哪里去?”窗下的杨婆子正在刷恭桶,见女儿要出?门,便问道。

海棠道:“我?不饿,中午便不吃了,娘,你歇歇,这些活等我?回来?干。”说罢,抬腿出?了家门,杨婆子见她也没?说去哪,不由得摇了摇头?,又继续刷起了恭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