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见卢婆子没回来,一直在门口蹲着,听见动静后,连忙帮着打帘子,点油灯,刁妈妈把人送到炕上,与她解衣裳,二姐站在屋里,从怀中掏出两包带有余温的东西递给?丫头,

“我在锅里特意与你留的烧肉,你快吃。”

秋儿就?爱吃刁妈家的烧肉,有一年刁妈妈给?卢婆子送了一碗,教秋儿爱上了,跟着刁妈妈去了她家,吃了三个?炊饼夹烧肉。

“她去你家吃席也不带我,我晚食都没吃,空着肚儿净等着呐。”

秋儿一面?说,一面?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油纸包,一个?油纸包包的是四?个?炊饼夹香喷喷,油滋滋的烧肉,另外一个?纸包,包的是提前?留出来的杂菜,几块酒烧糟鱼,几块辣炒猪肝,酱骨头。

“我就?爱吃锅底肉,煎的外面?焦焦的,吃着有嚼头还不腻。”

“你日后想?吃,就?来家里,让你姐姐给?你做。”刁妈妈给?卢婆子盖上被褥,走?过来说道,秋儿道:“好妈妈,你对我一向好,家里烧个?肉都喊我去你家吃,我哪还能厚着脸皮去要着吃。”

刁妈妈与秋儿说了几句亲热话,哄得她眉开?眼笑,把一旁瞪着眼儿的梁堇衬的像个?锯嘴的葫芦。

第104章 第 104 章

日子过得快, 出了冬月,进腊月,吴家二房使几个丫头婆子去元娘院里打扫布置, 挂新做的大红夹层绸帘, 浣洗床帐,擦瓶子衣柜, 箱笼里的被褥也拿了出来, 晒罢又拿香熏, 屋里的摆件,冯氏给换上了几?件新的。

当初元娘离家去汴京外祖家, 身边只带了奶妈和屋里的三个丫头, 剩下的都?留在了吴家,这两年里, 有几?个人都?在冯氏那当差, 就好比梳头娘子王氏。

其余的冯氏停了她们的差, 元娘回来之前, 且教她们在家养着, 院里只留一个婆子看门院, 那几?个丫头,有门路的自寻了下面的差事, 没门路的只能在家歇着。

张妈妈家的秀珠就是如?此,在家歇了两年多的光景,听闻元娘要归家了,把自个藏在枣木箱子里的绸衣取了出来。

她坐在房中的炕上, 炕上挂着一顶藕灰色的床帐子, 身上穿着茄紫粗布小?袄,下面是条布裙, 头上戴着一朵陈旧发?黄的头花。

停差,也?就意味着停月钱,停伙食,停赏钱,吴家给底下丫头婆子做衣裳也?没有她的份,以?前元娘在家中的时候,她虽在院子里伺候,但时不时的能落两块好糕吃。

就连元娘用的肉菜,屋里的大丫头不想吃,也?会端出来教她们吃,因她跟着的姐儿是元娘,走到哪,下面的丫头婆子都?给她一两分的脸面。

去大灶房吃饭,胡娘子还会与她留个肉馒头,捡那炸肉夹,香鸭肉与她吃一块都?是常有的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元娘走罢,她的日子一落千丈,她当差的时候的月钱,月月都?花销掉了,压根没存下几?个子,歇在家中,吃用都?是靠她娘张妈妈的月钱。

有时,一个月里都?不知肉味,干饭就她娘腌的咸菜,有时打牙祭,能炒个鸡子吃,每到吴家发?月钱的时候,她嫂嫂就像闻到腥味的猫,要勒索走一半的钱,故而她在家中的日子难,连下等头油都?使不起。

元娘是她的盼头,只要想着元娘,哪怕教她吃糠咽菜她都?能忍得了,秀珠抖了抖绸裙儿,然后铺在了膝上,抚摸着上面的花纹。

这是元娘穿旧赏给屋里的大丫头,大丫头穿过又给底下的小?丫头,绸料已分不清是广绸还是杭绸,两年前,衣裳尚且鲜亮,搁柜子里放了两年,秀珠还隔三差五拿出来晾一晾,生怕被老鼠给作践了。

如?今衣裳的绸色越发?暗沉了,即使这样,摆在她家房中,还是显得贵气讲究,只见上面的衫,是铅丹色,衫带上还绣着姜黄花朵,裙儿是梅子青色。

之前,元娘在家的时候,屋里给她这身衣裳的大丫头说,等元娘出嫁,她们这些子作丫头的,都?要穿着体面,跟着元娘进伯府。

她娘都?说她的命好有福,能伺候元娘,以?后去了伯府,她就再也?不用穿身上的粗布衣裳了。

那厢张雁姐,打灶房家来,掀开帘子就见妹妹秀珠坐在炕上弄她那身绸子衣裳,她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土布鞋,面庞冻的皲红,一双手好似男人的手那般大,手上生了冻疮,下面穿着厚棉裤,外面围了一条灰色的围裙,腰间系着一张没颜色的布巾,布巾脏的有股子泔水味。

这两年,胡娘子越发?嫌恶她,使她使的很,冬日里冷水洗菜的活计全交给了她,之前梁堇在那的时候,像这样的粗活,都?是和红果她们仨人分着干。

“你怎麽回来了?”

炕上的秀珠问道,见她这个姐姐不知站屋门口多大会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怪渗人嘞。

张雁姐从?秀珠的绸衣裳上挪开眼?,笑?着打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说道:“今儿胡娘子蒸肉馒头,我瞅她没看见,与你偷了一只来。”

秀珠正馋肉,那肉馒头还热着,里面的肉膏把面皮给浸的油亮亮,她咽了下唾沫,“你怎会这般好心。”

“好妹妹,姐姐以?前教猪油糊了心,还妄想去挣下一番前程……妹妹休要笑?话我,我相貌比不上你,也?不如?你伶俐,只得认了命。

咱俩总归是姐妹,你的前程就在眼?前,姐姐没甚本事,只求妹妹日后发?达了,在那伯府里不要忘记还有个姐姐。”

张雁姐面露窘迫和酸涩,低着头,秀珠半信半疑她,“你是教我得了前程,提携你?”

“还望妹妹看在咱俩是亲姐俩的面上,以?往种种甭与我计较,咱家兄妹仨人,只你有出息,入了那伯府,吃香的喝辣的自是不用说,教姐姐吃些妹妹你的残羹剩饭,姐姐都?念你的恩情。”张雁姐说的诚恳。

秀珠且把疑心按下,使她去给她烧锅热水端来净手,她好吃肉馒头,若她这个姐姐对她真有情谊,等她在伯府当上管事娘子,自会不忘她。

张雁姐收了以?往的心气,只把腰弯了下来,去灶屋给她烧水,打这后,日日巴结秀珠,亲娘张妈妈笑?话她,她也?置之不理。

且说贼人赵娘子,打侄子被刁妈妈母女俩设局哄骗了若干钱财,那赵娘子弄纸人咒她们娘俩,也?不知那娘俩是不是命硬,与她们没甚用处,反而那刁货越发?得意,教她捡了个好差事。

赵娘子有意趁刁货去临安府办差,去她家中再摸一把,可有贼心却?没贼胆儿,生怕刁货归家不愿她的意。

她的名声在底下不好了,那日夜里教人看去了她的脸,她也?不敢再生出动静来,如?此这般,除了白日当差外,夜里只老实在家。

可她是那等老贼,贼性?不改,夜里出屋门去院子中的茅厕方便,等回到屋来,袖子里多了一双隔壁薛嫂家的绣花鞋。

她上回就想偷,可当时是白日,院里又有人在,她不便下手。

薛嫂丢了一双绸面好鞋,心中烦闷,疑她赵娘子,一日,趁赵娘子去下人院门口磨剪刀,她就悄悄地进了她的屋,在箱柜里一通翻找,没有所获,后面见墙上贴着一张画儿,薛嫂觉得有异,揭开一瞅,一块青砖似有松动,抽开再看,真真是个贼窝。

只见里面另有天地,藏的金戒指,银钗,玉环,一方销金绿荷汗巾,三张一贯的交子,她丢的那双红绸鞋面,葱绿衬布的绣花鞋也?在其中。

梁堇和刁妈妈,桂姐正在家中用饭,因母女仨人这个月里的假凑到了同一日,吃罢饭,刁妈妈想带着她们俩去庙会上教人观相,故而吃的早。

房里的桌上,摆着一碟腌的酸冽冽的萝卜干,拿麻油拌了,一碟红艳艳炸过又蒸的肉,一碟用猪油炒的嫩菘菜。

刁妈妈在家中听到薛嫂逮到了赵娘子,也?顾不上吃饭了,一溜烟地跑了过去,这般热闹,桂姐自是要去瞅瞅,最后只剩了梁堇,她把家中门带好,也?过去了。

赵娘子与薛嫂等六户人家共住在一个院里,梁堇到的时候,就见院里闹哄哄,赵娘子已经被薛嫂几?人抬去了二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刁妈妈又往二房跑,跑到途中遇到卢婆子,便和卢婆子一块回来,到这赵娘子屋中搬她的箱笼柜子。

片刻功夫,屋里便给搬空了,就连炕洞,刁妈妈都?使哥儿钻进去寻摸了一番,真是奇了怪,除了薛嫂发?现的那个贼窟窿外,她们把屋里铺的地砖都?掀了开来,甚至要掘地三尺,都?没再寻到半个铜子。

梁堇也?跟着纳闷,听卢妈妈方才说,赵娘子不止偷下人的,她胆子肥,连荣姐去年的聘礼都?教她给偷了两样,之前,元娘那也?丢过物?件,薛嫂发?现的那枚压裙角的玉环就是元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