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三姑娘荣姐,自打与临安府江家?订下婚事,逢年过节那?江家?都会往沂州寄来礼物,礼物左不过是些花翠细果,花翠倒罢了,只?是细果吃食,临安府到沂州有?千里之远,路上要用些日子,送到吴家?后细果已经不大?鲜嫩。
冯氏怪江家?粗心,细果吃食合该在沂州买才是,她堂堂知州娘子什麽果子没吃过,哪会稀罕他们江家?送来的果子,不过是看到吃食,觉得?江家?不看重她女儿荣姐。
吴江两家?去年才订的事,之前见那?江家?事事周到令她心中?满意,可这才一年,就拿些烂果子打发人送来,真是好没道理。
她让丫头把江家?送来的礼物抬到了女儿荣姐屋里,荣姐见江家?送的果子是一筐福建金橘,一盒个大?如拳头的橙,共有?八只?。
沂州也有?橙,是商人从两广贩来的,上等好橙一斤要二十余文钱,前个荣姐院里的孙婆子用十五个铜板买来了一只?,说?香味浓郁,甜如花蜜,吃一口满嘴生津,赛过当神仙。
剩下的橙皮没舍得?丢,来梁堇的灶屋借来石缸擂碎成泥,又?借了三碗面和二两细糖霜,揉成了一笼色黄甜香的馒头。
荣姐见果子虽然不鲜,但扔了怪可惜,就给下面的丫头婆子分了,连冯氏的奶妈卢婆子都得?了荣姐的一包金橘,两只?橙。
梁堇得?了金橘八只?,比荣姐院里的丫头香豆,丰儿,锁儿多了两只?,屋里的大?丫头春桃,喜儿,坠儿都各得?了十五只?金橘。
橙,喜儿和坠儿各得?一只?,春桃明面上也是得?一只?,但荣姐趁另外两个丫头不在屋里的时候,私下又?给春桃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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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这般后,江家?送来的八只?橙余下了两只?,给了孙婆子一只?,因荣姐记事起身边就有?这个婆子,俩人之间有?十几?年的情分在。
之前杜奶妈在荣姐屋里横行霸道的时候,孙婆子避其锋芒很少和荣姐亲近,杜奶妈被冯氏派去庄子里种地后,她才在院里露头,时不时的还去荣姐屋里走动。
不算杜奶妈,荣姐身边跟着她最?长的就数这个孙婆子,有?时也愿给她两分脸面,前阵子孙婆子过生辰,荣姐还使丫头给她送去了二十五个铜子的赏钱。
剩下的最?后一只?橙,给了严家?媳妇,屋里院里的丫头都唤她严嫂子,她原是冯氏的梳头娘子,先给了元娘,后面冯氏又?得?了梳头娘子王氏,见她梳的头发比严家?媳妇的好,就让王氏去元娘屋里顶了严家?媳妇。
严家?媳妇只?能再回到冯氏屋里,冯氏去年中?旬把她给了二女儿荣姐,已在荣姐这半年了,在她之前,荣姐屋里没有?梳头娘子,都是喜儿给她梳。
这日,坠儿的妹妹秋葵拿着孙婆子分与她的金橘,来到荣姐屋门口把姐姐坠儿从屋里喊了出来。
“你不在偏房给姑娘做小裤,来这寻我作?甚?”坠儿挑开门帘,拉着妹妹来到了西窗下,她穿着紫绫小袄,白绢裙,生的细眉高颧骨,嘴角生了一颗小痣,说?话?的时候面带不耐烦。
“姐姐你瞧。”
江家?送来的金橘个头比鸡卵小,鹌鹑卵大?,秋葵用一张水红手绢兜着,托在手中?打开让姐姐坠儿看。
“我与那?梁二姐同是姑娘未来的陪房,一个针线,一个灶上,按理说?她的地位在我之下,可孙婆子分与她八只?金橘,分与我的却只?有?七只?,这也太欺负人了。”
秋葵尚且不知孙婆子是按荣姐交代的分法分的金橘,见自个得?的金橘不说?比梁二姐多,反而比她的少一只?,再不济,俩人也该分的一样,因为针线陪房的地位是在灶上陪房之上。
坠儿撇了一眼手绢上的金橘,冷笑道:“你的地位是在那?梁二姐之上,你靠我的缘故坐在了这位上,我能让你得?了针线丫头的位,却不能教你有?一手针线上的好手艺。
你不精通此道,枉是针线丫头,日日教你勤练绣技,你就是不听?,如今得?了七只?金橘也不稀罕,那?梁二姐地位虽不胜你,可她有?一手实打实的灶上手艺,人家?是靠自个的本事上来的,可你靠的是你姐姐我。”
到底是自个的亲妹子,坠儿气她不给她争气,说?过她之后,免不了又?给她说?这里面的事,
“孙婆子分金橘是姑娘让这般分的,那?梁二姐和咱们一样都是家?生子,可你瞧她……”坠儿说?不上来,梁二姐话?少人老实,却和屋里的春桃交好,又?与下面的小丫头顽的熟。
为人从不张狂,甚至还有?些不起眼,看着和院里的小丫头没什麽不同,除了灶上的手艺外,没啥出彩的,平庸的很,长得?既不如她姐姐梁桂姐相貌好,脾性又?不如她娘刁妈妈那?般泼辣无赖,她甚至都没见过她与人发脾气。
“瞧她什麽,不过是会些灶上手艺罢了,要说?手艺,她还不如胡娘子的侄女红果,当初娘子可是挑了红果给元娘当灶上丫头。
说?来咱屋的姑娘可怜,什麽都捡元娘挑剩下的,连灶上丫头都是捡元娘不要的。”秋葵说?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坠儿张望后,骂道:“姑娘可怜,这话?传到娘子耳中?,你怕是要连累我这个姐姐,日后再教我听?到你说?这样的话?,你也别做针线丫头了,给我回家?待着去。”
秋葵话?说?出口才知不妥,挨了姐姐的骂也不敢还嘴,站在那?低着头,此时还在正月里,她身上穿着八成旧的宽绸小袄,是捡坠儿穿剩下的,这本是天儿暖和些才穿的衣裳,可她等不及,便还没出正月就上了身。
坠儿是荣姐屋里的大?丫头不假,可她不如春桃和喜儿两个丫头受宠,故而在屋里得?的衣裳最?少,冯氏年年给女儿们做新衣,前几?年是四季衣裳各两身,去年过年冯氏让秦家?媳妇给荣姐做了两身春衣,到了夏衣,秋衣,冬衣的时候,却只?各做了一身。
荣姐得?了新衣才会把不穿的旧衣赏给她们,坠儿去年就得?了一条白绢裙,就是她身上穿着的这条。
她手中?的体面衣裳不多,都留着自个穿,只?有?实在小的没法穿才会给妹妹秋葵,所以秋葵的穿着经常是半身体面,就好比她此时上穿绸袄,下面却系了一条布裙。
秋葵原本想找姐姐替她出气做主,骂那?个孙婆子两句,不曾想在姐姐这吃了骂,灰溜溜地拿着她的那?兜金橘走了,这个时辰,她该回到偏房去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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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房在正房屋后,其实就是后罩房,她心中?依旧不忿,不想回后罩房做事,便在吴家?瞎逛了起来,逛到园子里的东西角,那?栽种的有?一棵腊梅树,残雪压着红梅,枝干虬劲,她见四下无人,就捏着一只?金橘砸在了墙上,骂着二姐。
好巧不巧,桂姐来这采梅花做梅花头油,采了一会嫌慢,就去旁边的竹林里找棍子准备打花枝,谁能想到竟然听?到有?人在这骂她妹妹。
第085章 第 85 章
香豆甩着手绢行色匆匆地来到灶房, 梁堇烧了一锅热水,手中拿着抹布正在洗油罐腌菜瓮,地上摆了四五个, 眼?瞅着二月要来, 寻思着糟上两斤幼鱼。
这个时候的鱼,肥嫩刺软, 放到瓮里糟上半个月, 鱼骨都糟化了, 再糟半个月,鱼身被糟出油脂, 此?时吃味道最好, 糟味不掩其鲜,要是再糟, 糟味过浓, 鲜气?不郁, 只能掺上应季的时蔬烧着吃。
“二姐……”
梁堇见香豆这般着急, 丢下手上的活问她出了何事, 香豆道:“不好了, 你姐姐和坠儿?的妹子秋葵在园子那掐起来了,是丰儿?亲口?与我说的, 我一听就?连忙寻过来了。”
“好端端的我姐姐为何和她掐起来?”她一面问,一面和香豆出了灶屋,快步朝园子走?去,桂姐虽性子刁钻又爱占人便宜, 但进吴家当差两?年, 从?未与人掐过架。
……
“贱蹄子你敢骂我妹妹,吃我的耳刮子, 教你烂舌头,流脓水。”
穿着红布小袄,下系青裙儿?,腰间绑着一条暗黄汗巾的桂姐,左手薅着秋葵的丫髻,右手扇着她的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秋葵用手乱挠着桂姐,她的手指甲不久前才用凤仙花汁染了,红艳艳的,好似话本中的女鬼。
丫头掐架,什麽娼妇,贱蹄子都能骂出口?,像婆子妈妈掐架,可比这难听多了,多是些不能入耳的话,丫头听了脸红面臊,哥儿?听了以袖掩面匆匆离去,她们是经?过事的人,个个都混不吝,骂人的时候才不管三七二十一,舍了脸皮,只图骂个痛快,与人骂完架,再捡起脸皮当个体面人。
“你敢打我,你个娼妇养的婊/子,你可知我姐姐是谁,你吃了熊心吞了豹胆敢欺负我,我可不是好惹的。”
秋葵的话音刚落,脸上就?被桂姐啐了一口?唾沫,俩人掐架,桂姐占了上风,围观的丫头婆子有荣姐院里的,还有金哥院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