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氏面上的怒气已经藏了起来,板着一张脸子,接过茶水喝了两?口才说话:“席面还?行,官人哪去了?”

“我刚才在屋里绣花呐,不知官人去了何处,想来是在书?房,娘子可要我去找他?”寸红见?她没骂人,想来没有发现,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用找他,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帮我盯紧些,别让那些个浪蹄子趁机近他的身,他也不是个好?的……”祁氏气丫头?,更气吴三郎。

吴三郎长相俊俏,除了寸红外,还?和院里的两?个丫头?不清不楚,其中有个叫夏荷的,私下里缠他缠的紧,就连祁氏都想哪日寻个错处,把她给发卖掉。

第073章 第 73 章

如祁氏和吴三郎这般的夫妻, 在小?官家里常见的很,善妒是人?的本性,他们却让女子以此为耻辱, 用贤惠二字迫使她们压抑本性, 约束行为,为自?个讨尽好处。

其实不管是小官家里, 或者大官家里, 亦或者商户, 秀才,卖油杀猪家里, 有点?小?势小?钱, 就想讨二房,这和什麽样的人家, 门第无关。

高门子里也有痴情人?, 低贱门户, 也有那不生二心的, 女子多艰难, 能体谅女子不易的只有少数。

祁氏是有脾性的人, 惹恼了她,连冯氏都敢挤兑, 这样的一个人?,在夫妻相处之道上,免不了也是敛了性子维护俩人之间的那点?情分,不敢真扯破脸皮。

再说黄娘子, 晚间来到二房的时候, 冯氏正坐在屋里的玫瑰椅上用饭,她与她, 俩人?是平辈,但因冯氏身份上又是知州娘子,所?以黄娘子到了她面?前不敢拿乔,先?行了礼问了好。

冯氏让崔儿去外面?给她搬个凳来坐,黄娘子谢过后,细细地拿眼打量这屋里的摆设,只见屋里摆了一张四扇面?的竹子围屏,灯影投在精细的纱面?上,说不出的贵气?和雅致。

围屏后面?是一张凉榻,上面?还挂了一副帐子,凉榻下面?摆了一条长形四角踏木,再往这边,又是只黑漆梅花小?案,案子上放了一只瓷瓶,一只盏儿。

黄娘子看的眼花缭乱,只觉得这屋里的一只盏,都透着一股子官宦人?家的味,都说物随其主?,冯氏这位知州娘子身上有着腌出来的讲究。

让人?打眼一看,就知道她是官娘子,身上穿的衣裳,梳的发髻,发髻上插的钿头并不多显富贵,但却比那富贵之家穿金戴银,披红挂绿的大娘子,瞧着气?派的多。

怪不得她那位姐姐斗不过这位高门出身的妯娌,俩人?对上,怕是一个“斗”字都辱没小?瞧了眼前的冯氏。

人?家这般人?物,即使她们县里县老爷家的正头娘子王氏到了她跟前,怕是也气?短发憷,想来,冯娘子都没把她那个姐姐放在眼里过。

她姐姐是啥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她公公柳秀才一共只得了一女一儿,俩人?都像极了他,成日里不说想法子做些买卖糊口,就知道摆读书人?的臭架子,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

让他去外面?卖豆腐,他说有辱斯文,让他去外面?卖文章卖字,人?家又瞧不上他的,在家中不事劳作不说,还有脸瞧不起她卖豆腐养家。

哼,敢瞧不起她,饿上几日就?*? 老实?了,她出门子的时候,她公公柳秀才和她丈夫都在家中给她磨豆腐,不磨,她有的是手段收拾他们爷俩。

“黄娘子可在那边用过饭?”冯氏放下牙箸,掏出手绢擦了擦嘴,又端起盏子吃了两口茶净口。

黄娘子接了丫头送来的凳坐下,笑着说用过了,眼神忍不住撇向了不远处桌上冯氏用的饭菜,心中不由得暗道:只冯娘子一个人?吃,这桌上就摆了三四个碟儿,碟上都是些什麽菜,她也不认识,不过看着,要比老太太那的伙食不知强上多少,盛菜的碟儿都是一样的花色,精巧细致她都没见过。

冯氏让丫头去端两碗杏仁冰浇乳来,看向黄娘子,“沂州不比你们那,你也尝尝我屋里的吃食,看可还吃的惯。”

“不怕娘子笑话,我们一家虽住在那边的城里,但日子过得并不富裕,家中靠我磨豆腐,卖豆腐过活,勉强糊口。

今遭送季姐过来,我也算沾了便宜,能来这边开?开?眼,长长见识,不瞒娘子说,我还没来过像吴家这样大的官家里作客,在我们那个地方,最大的官也就是个县老爷了,平日里还见不着人?家。”

冯氏还没问她在家中做什麽营生,她就都说了出来,这个黄娘子和柳氏不一样,快言快语,自?揭其短,冯氏原本厌恶柳氏,连带着也瞧不上这个黄娘子,可她一番话说的,倒教冯氏心中的偏见淡了些。

“笑话什麽,卖豆腐也是一门营生,你靠自?个养家,胜旁人?许多,切不可瞧不起自?个。”

黄娘子见冯氏不仅没有因为她家贫就瞧不起她,反而?还诚恳的赞她,这让她心里一暖,越发觉得冯氏并不像柳氏说的那样。

“有那等读过几篇酸文,整日里端着读书人?假清高架子,自?持骨气?,你好心送她料子,她却嫌你瞧不起她,这样的人?简直不知所?谓,不知黄娘子可见过这样的人??”冯氏笑吟吟地问她。

黄娘子怎会不知冯氏话里说的是她姑姐柳氏,“娘子不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她这样的人?,说句难听?的,又酸又臭,连我都嫌,她再端架子,也有弯下腰求娘子的时候,娘子是个心宽大度的,就是那天?上的云朵,她就是乡下池塘里的淤泥,娘子别和她那样的计较。”

在帘子外侍候的青杏来到屋外,把听?到的话学给卢婆子听?,卢婆子问道:“她真这样贬低那人??”

“我还能骗妈妈不成,说那人?是塘子里的臭泥。”

说这话,是替柳氏在冯氏跟前求情,也有她自?个巴结讨好冯氏的意思。

“这个黄娘子倒是会做人?,说话虽粗,但也能听?,要是那人?能学她二分,也不至于被赶回老家去。”卢婆子说道,柳家有福气?,能娶了一个黄娘子。

崔儿恰好把杏仁冰浇乳端来,卢婆子想进屋听?话,就给崔儿塞了一把松子仁,让她去替她进屋送饮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黄娘子用了一碗饮子也不曾走,而?是又在屋里说了一炷香的功夫,卢婆子听?得津津有味,要不是吴相公来屋里,怕是她还不肯走。

她走后,冯氏让丫头把桌上的碟碗收拾下去,又使丫头端水来净面?,一到夏日,即使屋里放冰,冯氏也要分早中晚三次净面?,一次不净,脸上就泛油光,瞧着脏腻。

晚上这次净完面?,脸上不用再涂脂粉,素着一张脸,她生育过三个孩,即使平时保养得当?,但也比不上嫩的能掐出水来的青春丫头。

“娘子,依我看,柳氏八成病的不重,刚才在屋里你说官人?要派人?去泉州接柳氏来沂州,那黄娘子面?色不对劲,我瞧的仔细,她藏也藏不住,还说路途远,柳氏身子受不住颠簸。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肯定是黄娘子想的法子,让柳氏装病重,好送季姐来咱这。”

冯氏坐在妆台前,卢妈妈给她拆了髻用一把散发着幽香的老角梳通头发,吴相公进屋后又去了东屋,不在西屋。

西屋是冯氏白日的小?憩之地,前几日把东屋摆的妆台搬到了这屋来,方便梳头娘子过来给她梳头。

冯氏从细颈瓷瓶里倒了几滴香露出来,揉搓在手上,腕子上,她的手养的圆润白嫩,腕子上戴了一只色老的玉镯,

“不管谁想的,她柳氏还不是求到这边来了,路上急着赶路,催的车夫都热晕了过去,她们的那点?心思,谁不知晓,不过是想赶在老太太过寿那日回来,她们猜出咱可能会给老太太张罗过寿,来的都是官眷,她要是白日赶到,还能在那些人?中落个孝顺的名头。”

“那娘子,季姐的婚事咱二房管吗?”

冯氏看了一眼自?个的奶妈,说道:“妈妈糊涂了不成,她是大房的姐儿,即使柳氏不在沂州,那还有老太太和老太爷,再不济,还有她亲二叔,哪里轮到我这个二婶上赶着为她操持。”

大房的季姐孝敬她点?鞋袜,就想让她给她操心婚嫁之事,哪有这般便宜的好事,即使抛掉往日旧怨不提,她给她找个当?官的上等人?家,可她没有嫁妆,拿什麽嫁人?。

她就在一旁瞧着,看这季姐能找个什麽样的人?家。

“我担心郎君会把季姐的婚事托给娘子,让娘子去给她寻。”卢婆子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吴相公是男子,不比冯氏在后宅官娘子中走动。

三姑娘荣姐定下的媒,虽是刘同知说的,但这里面?因着荣姐上面?有元娘这桩好婚事在那摆着,她又是知州相公的嫡次女,所?以才登门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