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还剩点生丝的小商小户有?一早嗅到味的,不仅不往外?卖了,还花钱往里?买,盘算着等生丝的价涨起来?的时候再卖出来?。

如今生丝涨的,让手里?囤有?生丝的人都?舍不得卖,早一日卖,就相当于卖贱了,就像魏娘子,她要是昨日把两百斤生丝卖了,能卖得一百七十贯钱,抹去本钱,利钱能得九十贯。

若她今日卖,利钱不是九十贯,而是一百贯,一日能多赚十贯钱,谁舍得此时卖?

梁堇听了这俩人说的话,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来?,要知道蜀地大旱,生丝紧俏,可是还有?两浙的生丝,像湖州,杭州,苏州这些地方产的生丝,虽然比不上蜀地的生丝光泽好,但胜在量大。

她之前囤生丝,也只是想赚个几贯钱,因为她明?白,蜀地今年生丝产量小,只会影响沂州一段时间,后?面两浙的生丝一来?,生丝的价钱还会恢复正常。

可如今生丝价钱如此之高?……莫不是有?那大商人故意为之,先?故意囤丝,弄的沂州生丝短缺,再加上蜀地大旱,生丝产量少,两浙的生丝一时到不了沂州,他们的目的就是趁机抬高?生丝的价钱。

等生丝价钱被抬高?到一定程度,就把手中囤的生丝卖出去,这样?一进一出,怕是能捞上千贯银钱。

商人赚钱,赚的容易的很,只怕到时候,不知内情?的小商小户,还有?中间的商人可就惨了,吃下大商囤的生丝,等两浙的便宜生丝一来?,他们高?价买的生丝卖不出去,会砸在手中。

要是大商没有?这般算计,沂州的生丝会涨一点,但用?不了多少日子,就会降到和往日差不多的价上。

可他们这样?一弄,沂州的生丝肯定会贱,并且贱的会很低,大商把钱给赚了,赔钱的是底下的商户。

梁堇也希望是自个想差了,可生丝这不寻常的价钱实?在令人不安,旁人都?被银钱迷了眼,不舍得出手生丝,可梁堇等不得。

她不仅要卖,还要赶快卖,大商手里?的生丝想来?也快出手了,不能一直拖,拖到两浙的生丝一到,他们别说赚钱了,生丝只会砸在他们自个手中。

梁堇只是个家生子,她自个都?自顾不暇,也惹不起此事背后?的大商,旁人如何与她没干系,她也管不来?,也不能管。

囤丝之人,都?是有?些家底的,像那手里?没银钱的小民,哪会囤什麽丝。

李经纪从屋里?出来?寻她,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还以为她被旁的经纪抢走了,“丫头,教我好找,快随我来?。”

梁堇跟着他进了侧屋,侧屋不大,是个说话的地儿,摆了一张桌子,几张半新不旧的圈椅,墙上挂着木牌,上面写的字,梁堇勉强能认,多亏她爹让她上了一两年私学,要不然她可不认识这繁体字,李经纪见她年纪不大,不知从哪拿出一包蜜饯来?,让她捏着吃。

“……你回去好生和你家许娘子说说,生丝价钱不低,她要是卖,我少算她一半的茶汤钱。”

李经纪不仅是为对方着想,也是为自个谋私利,宁愿少要茶汤钱,梁堇即使不给,想来?他也是肯的,但这样?的事,梁堇做不出来?。

她吃了他两块蜜饯,说这就回家问?娘子,让李经纪等她。

李经纪在牙侩行等到晚上,别的经纪要麽家去了,要麽还有?几个散客在这逗留。

他在门口走来?走去,往左边张望,见这个时辰那丫头还没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暗道:丫头家的许娘子,莫不是也和旁人一样?,想囤些时日再卖?

旁人都?盼着价还往上涨,涨到这个地步,已经了不得了,他尚有?两分?清明?,比其他经纪看的透彻。

“大伯。”

梁堇下晌过来?的,从牙侩行出去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她其实?没走远,因为她要留出些时辰,让她口中的许娘子想想。

李经纪连忙迎了上去,问?道,“你家许娘子怎麽说,卖不卖?”

“我家娘子还有?些不愿意卖,我就把大伯你与我说的那些话说与她听,不知大伯可寻到买主?”

李经纪见许娘子愿意卖丝,很是欢喜,“多的是要丝的人,我明?日把生丝替你家娘子卖给城中的王大户,明?日下晌,你来?牙侩行寻我拿银钱。”

他做经纪的,除了图利就是图名,有?了名就能为他带来?利,生丝卖给王大户,扬了名气,至于王大户是想用?来?织造锦缎,还是想囤着卖钱,都?和他没关系了。

要是梁堇心软不卖,那她的十六贯银钱,不知要赔出去多少。

人家想买,她想卖,仅此而已,要是王大户不贪心,得了生丝过一两日再卖出去,也不会赔钱,梁堇这般想。

大商已经做了套,而她在把自个的银钱全让李经纪给她买了生丝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了套中人。

在这个套里?,逼着你要么丢钱,要么赚钱,她想赚钱。

……

梁堇和李经纪都?不知晓,这王大户其实?是帮背后?的大商买生丝的,他的妹妹,是大商的妾室,王小娘。

这个事过去几个月后?,梁堇才知晓。

次日下晌,梁堇来?牙侩行,李经纪给了她三十八贯余半吊子钱,抹掉本钱,利钱是二十二贯余半吊。

按规矩,是要给李经纪一贯六百八十个钱作茶汤钱,他昨日虽说只要一半茶汤钱就行,可梁堇不能当真,她日后?还要与他打交道,再说了,生丝放人家家里?这麽多日子。

把银钱给了李经纪后?,梁堇拿着剩下的钱回到了吴家,好在李经纪给的是交子,不用?她再去换。

梁堇虽然及时收了手,但还依旧对生丝的事上心,只要得闲便跑过去,在第四日的时候,牙侩行挤满了买丝的人。

大商出手放丝了,应该是前日就放丝了,把囤的生丝,先?卖给了下面的中商,中商吃不完,才又放到下面,给小商和散户吃。

他们为了能卖高?价,把小户手中的生丝低价收上来?,又高?价卖给他们,即使后?面也花高?价收了,就像梁堇的生丝,他们之所以愿意花高?价收,只不过那是为了想让生丝变得更加紧俏而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抢着买生丝的人并不傻,只是被生丝带来?的高?利和虚假的紧俏,蒙蔽了眼睛和耳朵,说到底还是一个贪字,有?了千钱想万钱,当了皇帝想成仙。

和牙侩行的热闹不同,此时吴家吴老太?屋里?很是寂静。

“老太?太?,这事你可不好拿主意,还是要给二郎和二郎媳妇商量一番才行。”

赵婆子坐在炕下断腿的凳上,手里?拿着一把木柄的小锤子,在给吴老太?敲核桃吃,说是给吴老太?敲的,趁吴老太?没注意,没少往自个嘴里?塞。

敲了半天,地上一堆的核桃壳,旁边缠枝花菊盏子里?才有?半盏。

炕上的吴老太?手里?拿着老家泉州来?的书信,面上忧愁,大儿媳柳氏与她来?信说,她去年腊月染了寒气,得了咳疾,如今都?七八月份了还不见好。

为此没少喝汤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说她身子坏了,怕是不行了,唯有?季姐,已十四岁,还未说个婆家,使她死都?不能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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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的意思?,就是想让吴老太?把季姐接到沂州来?,吴老太?一看大儿媳病的这麽严重,心疼的不行,又想起了她那早死的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