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不说他们就?能活?”姬未湫坦然道:“你也是?科举出身,应当熟知本朝律法。”
曹知鱼道:“这就?要看王爷是?否守信了。”
姬未湫反问道:“他们那等人做事?,你比本王清楚,本王保你家人,却也只能保一次,若他们打算斩草除根,难道让本王天天守着你家人吗?”
他们的交易挺简单的,曹知鱼的罪名还够不上夷三族,但他父母妻小却是?保不住了的,有他自?己戴罪立功,再?有姬未湫帮忙求情?,大不了从斩立决变成流放或者发卖,大不了再?叫人打点一番,不让他们死在路上就?是?了。
但再?有其他就?是?不可能了,曹知鱼多大的脸,难道还要姬未湫把他家眷供起来,继续锦衣玉食的过?这怎么?可能!
曹知鱼脸色发白?,姬未湫则是?嗤笑了一声?:“左右你都是?要死的,你吐得干净些,也算是?为家眷做些保障,王相?一倒,谁还在意他们手里有没有要命的证据?”
他也不等曹知鱼回应,起身就?走,果然还未走几?步,就?听曹知鱼道:“罪臣愿意。”
曹知鱼见那少年王爷头也不回地道:“知道了。”
说罢,人已离去,那一片光芒又被厚重的盾牌所遮挡了。曹知鱼这才没忍住咳嗽了一声?,只觉得人生历程果真?奇妙,十日前他还是手握一方权柄的知府,如今已成了阶下?囚。
只因遇见瑞王的缘故。
他很清楚,换了旁人来,断没有那等雷厉风行的手段,旁人害怕逾越,害怕得罪了他,断然不敢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将?他的府邸都犁了一遍。可他此时又暗自?庆幸遇见的是?瑞王。
这样年轻气盛不经世事?的王爷,还有几?分人气在。换了那些老狐狸来,嘴上答应他什么?,背后该杀的就?杀,谁会对一个注定要死的人重诺呢?冒着风险与圣上求情??一个功绩而已,犯不上拿他前程做赌。也如瑞王所说,他父母妻小是?注定保全不了的。
但遇上的是?瑞王,他头一回办差,自?然急于立功,又深受圣眷,自?然什么?都敢答应,也敢张口为他的家眷求情?!
【左右你都是?要死的。】这句话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是?啊,他左右都是?要死的,见瑞王那意思,圣上恐怕早有除去王相?之心,他何不带着王相?去?
小心了一辈子,左右逢源,伏低做小,如今死到临头,何必再?小心!
姬未湫出了那龟壳,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高勇就?站在外头,瞧脸色那叫一个五彩缤纷他刚回去洗了个澡,就?听说王爷到营地里晃荡去了,他生怕这位祖宗再?闹什么?失踪,赶忙跟了过来,哪想?到那些护卫在祖宗身旁的皇宫禁卫也不阻拦,就?让他近前了!
好家伙,他听了个仔细啊!
王相?啊!这是?他能听的东西吗?!
要他老命了!
姬未湫瞧见高勇一脸菜色,居然还有心情?调侃了一句:“呦,高大人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叫江太医给高大人看一看?”
“臣不敢!”高勇行了个礼,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他道:“王爷!我老高是?个大老粗,啥也不懂,您看,咱们距离京城还有七八日的路程,接下?来都是?官道,咱们要不要加快行程?”
姬未湫道:“不必。”
高勇苦着脸说:“王爷,如今有王八羔子天天盯着曹知鱼那瘪三,您就?苦两天,咱们全速行军,至多四天就?能到京城!这也安心不是??”
姬未湫倒是?从容,他笑道:“高大人慌什么?,大人勇武过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而且应该不会再?有刺客了。
不会有人真?以?为他昨日去况州就?为了去客栈洗个澡睡个觉的吧?驿站没有客房?还是?没有热水?他这个王爷要来,就?是?没有,原地造也给造一间出来啊!
他去况州,就?是?为了看看有没有鱼上钩,没想?到把?刘御史他家给钓上来了。刘家态度很是?诚恳,又是?表忠心,又是?送证据。可越是?诚恳,就?显得所求越大!
他们所求的东西也很简单,他们谋划的是?刘御史的前程、他们况州刘氏的前程。
刘家显然与王相?的那个‘王’有仇,这个仇也许是?真?的血海深仇,亦或者是?王家挡着刘家的路的仇。王家掌握的资源太多、太大,无形间自?然挤压了别?家的资源,想?要再?往上一步,王家就?是?拦路虎。
毕竟算上姬未湫,一共有四位阁老。姬未湫是?皇亲,无可替代,这不必说了。顾相?出身寒门,又是?圣上亲信,有从龙之功,只要顾相?不与圣上离心,他这位置也动不了。
刘相?出身清流,打定了主意是?要在这个位置当到死的,行为做事?都极其小心,半点不出格,极重清名,圣上立着他,就?是?为天下?学生表率。哪怕他下?马,圣上也只会挑选下?一个清流出身的入阁,而不是?选况州刘氏这世家。
唯有王相?,王相?出身世家,只有他下?马,况州刘氏才有机会!
大家的赛道都很清楚。
故而昨日刘家又是?送来了刺客的人头,又是?送来了王相?的罪证,他们要让这件事?成型,就?算不能当即把?王相?拉下?马,也要重创王相?这些都需要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让他这个瑞王爷带着证据平安返京,这样才能开启下?一步的调查!
至于刘家日后如何,姬未湫就?懒得想?了,他只管拿证据,然后剩下?的让姬溯头疼去吧!他管这么?多干什么?,他又不当皇帝!他想?总归是?那一套,干得好就?继续干,干不好就?等着当下?一个王家呗!
姬未湫思及此处,露出点好戏的神色来,高勇却以?为这‘好戏’是?指看他的好戏,当即脸色又五彩缤纷起来,好不精彩。
高勇已经觉得自?己人头不保了!
他好想?回淮南,回自?己的城郊大营,他再?也不要跟着瑞王了!谁知道哪天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他就?莫名其妙的没了啊!
姬未湫摆了摆手,一副老大爷遛弯儿的模样回驿站去了。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平风浪静的,原因无他,况州那头知县带着驻守军在官道旁等候,一路将?姬未湫这一行送到了况州地界线才停,过了地界线,就?是?临州,临州知县也带着人马在这里候着,一路恭恭敬敬地将?姬未湫送出地界线。
这事?儿做的光明正大,守军不出自?己的地界,只说是?拜见瑞王爷,顺道护送一程,任谁都挑不出错来。姬未湫本来也想?这么?干,只不过他想?到刘氏,就?等了一等,没想?到对方还真?是?送佛送上西,一路都替他安排好了。
这些世家一个个的,手眼通天呐。
怨不得姬溯总是?想?着要搞掉几?个爽爽,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燕京就?在眼前了。
姬未湫觉得有些奇怪,照道理说,姬溯点了头应了他,又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安全把?曹知鱼送回京,他还以?为接下?来一路又是?刺杀又是?下?毒呢,怎么?现在感觉太太平平的,顺利得有点不真?实?
刘氏应该也没厉害到这个地步吧?毕竟谁家没几?个死士?谁家没几?个忠心耿耿的内应?他们就?算帮忙,应该也是?主要在关系上使力气吧?真?有那本事?在他眼皮底下?把?这大队里的内应全杀了,那他们竞争什么?阁老,不如直接竞争当皇帝,否则也太亏了!
亏得他还特意嘱咐了眠鲤一日两顿给曹家吃的饭菜验毒,结果屁事?都没有。
遇事?不决找外援。
姬未湫当即把?刘御史叫了过来,他再?不了解别?人,那也该了解自?家,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让刘御史这聪明脑瓜来带他飞。
因着每到一地,都有当地守备军与知县接应,整个队伍都显得轻松了不少,刘御史今日穿一身青袍,青色本贱,奈何他那一身袍子如流水一般,又恍若雨过天青,干净清透,人又长得斯文俊美,一举一动皆显出高洁之色,实在是?令人倾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