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材高大魁梧, 野兽一般的身?躯跪在穆梨面前，宛如一座小?山倾倒。

穆梨让他起来。

至善不肯，硬是给穆梨叩首三个，才起身?站在她面前。

站起来的他距离穆梨很紧，脸上手上辐射异变之后的肌肤，粗粝的纹路和?硬化?后的龟裂都清晰可见，穆梨心想这些?都是辐射伤，如果农哥要我给他医治，自己肯定会给他治，但是要想将?这种程度的辐射变异彻底净化?，需要费一些?时日，非一日之功。

何况他脸上的五官已经全然变形，丝毫没有人类的形态了，这些?能否恢复成原样，也是个未知数。

墨农看着兽形的至善，沉吟了一会儿，果然开口求了穆梨：“阿梨，你能不能让他恢复原本的模样？”

这话一出口，别人也就罢了，毕竟这一群人里，每一个都是穆梨妙手回春的受益者，全都明白恩姑的本事，但至善不知道，他震惊得呆立当地。

红瞳颤动，他死死地看着穆梨，小?山般的身?躯动也不动一下，连胸膛的起伏都暂停了，整个人屏息静气，等待着穆梨的回答。

仿佛待死的囚犯，等待最终的判决。

就连龙焱都将?目光凝住在穆梨身?上，眼神?里露出期待的神?色。

穆梨目光扫视着至善的脸，心想别的都好说?，但是他这个血红色的双瞳是什么?原因呢？如果不知道原因，就算是她，也很难治疗。

“治倒是能治……”

她话只说?了一半，至善就已经激动得噗通一声，又跪倒在地上。

高大的身?体俯倒在地上，再?次对穆梨叩首三下，然后他同抖地起身?，挺直身?躯的他快有穆梨两个高，但是姿态恭谨，口气极为谦卑，对穆梨道：“恩姑不必治疗我，我这身?卑贱的兽皮，不值得恩姑为我浪费脚程，只想问恩姑打算去哪里？”

穆梨听他这么?有礼，心中好感滋生。

多年?前她跟眼前这个霸王打过交道，那时候的至善杀人不眨眼，在穴坑内说?一不二，但老实讲他只欺负壮汉，对她或者更弱小?的穴居人，根本不屑一顾。

最后中了墨农的刀，身?负重伤还不忘将?两个手下留下的孤儿寡母安顿妥当，有情有义，有始有终，并不是宿羊那样纯粹的坏人。

于是她很和?气地答道：“我要去龟息半岛。”

“龟息半岛？”至善听了，兽瞳闪动，“那里不是在闹灰脊病吗？我听闻整个岛都跟灰色大陆一样，被活死人占领了。”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去那里。”穆梨回答道：“我们打算在那里建立我们自己的家园。”

至善听见“自己的家园”这个词，血红的眼睛里仿佛着火了一般，都是龟裂纹路的嘴唇颤抖着，神?情激动，甚至流下泪来。

如此?壮汉落泪，让穆梨大惊，看了看一旁的墨农，岂知墨农竟然一脸了然，还微微颔首，轻叹一声，抬手拍了拍至善的肩膀。

至善问墨农：“会实现吗？”

墨农嗯了一声，目光看向穆梨，“有阿梨在，会实现的。”他答。

看着至善的一身?兽痕，墨农说?到：“阿梨已经答应治疗你，不如你就跟我们一起去龟息半岛？”

哪知至善去摇了摇头，他对穆梨恭恭敬敬地施礼，说?道：“恩姑先带着大家去龟息半岛，我随后就来。”

“你要去哪里？”穆梨奇怪地问。

“我在这野地生活了很多年?，刚刚死的这些?，是我的人，但我知道还有很多人在附近，我将?他们全部招安，一起带去龟息半岛上，投奔恩姑。”至善回答。

穆梨不知道这附近竟然还有异变人军团，她不懂这中间的关窍，收还是不收，拿不定主?意，就看向龙焱和墨农。

龙焱一脸冷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根本不予回答。

墨农却?毫不犹豫地说?：“有了家园，就要有人，咱们有阿梨你在，人越多越好！”

既然墨农这么?说?，事情就这么?定了，穆梨对至善说道：“路上小心，我们在新家园等你。”

至善听了这句“新家园等你”，感动涕零，答应了一声，转身?走?向旷野，高高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风尘中。

众人一分钟都不耽搁，跟至善的这一场遭遇，更让穆梨意识到自己肩膀上的担子，仿佛前一秒钟她还茫然无措，是个只管自己吃饱喝足的自由人，下一秒突然身?上就扛住了很多人的希望。

她是个自己失望无所谓的性格，反正她要的从来就不多，失望就失望咯，但是如果她给了别人希望，然后又亲手破灭掉，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自己。

突然就有点儿明白了被架在台上下不来的感觉。

看着窗外慢慢亮起来的天色，想着前路漫漫，她不由得蹙起眉头。

“别想了，就算做不到，也不过是多杀一些?人。”龙焱的声音突然响起，穆梨从窗外转过头，看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自己旁边。

“多杀一些?人？”她问，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你要从圣廷治下抢一块地盘，不杀人怎么?能够呢？那自然是要大杀特杀，每一寸土地，都要用?血来染就，才能让新家园的地基更为夯实。”

大杀特杀？

鲜血染路？

“所以对你来说?，前路无需忧虑，你只需记住，有人阻挡，杀，有人怀疑，杀，有人用?各种花俏的伎俩迷惑你，让你的家园无法?成功，也杀。”龙焱道：“杀的越多，阻碍就越少，直到你想要的就是这世?间的真理，你所需的就是家园里的人心所向，那时候你的前方就变成了一片坦途。”

穆梨被他说?得脊背发凉，太多的“杀”字让她不适，不赞同地道：“你又来了，动不动就杀人，你是什么?杀神?降世?吗？”

龙焱听了，淡淡一笑，“我不是杀神?降世?，不过你倒是活菩萨降世?，没有你，这世?间也将?不会有人，还谈什么?家园？”

这是这口气是什么?意思？夸她，还是嘲讽她啊？

龙焱看她大眼睛盯着自己，打打量量的眼神?，容颜绝美，但神?情依然是他熟悉的小?迷糊，龙焱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勉力压住一个笑容，“看我干什么?？这张脸不是你做的吗？有哪里不对？”他说?。

“你为什么?喜欢杀人？”穆梨问，不让他换话题，“杀人如果能解决问题的话，那以后也就没有问题了啊？人都死绝了，剩了自己独自一个在这个世?上吗？”

龙焱：“……”

“怎么?不回答我？你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