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的“咔哒”一声,零星火光一闪而过,周寅坤顺手把打火机放回兜里,指尖夹着烟朝前走去。
天色在渐渐变暗,巨大的天幕和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沙漠相连,周遭无比沉寂。气温降得很快,阵阵冷风吹来,吹得人头脑愈发清醒。
奥莱很快给桑鲁包扎好,起身看见了前面那道身影。男人穿着冲锋服,背对着这边,夜幕勾勒出他的身形轮廓,宽肩窄腰,长腿遒劲。明明只是站在那里抽烟,却莫名神秘冷冽,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奥莱还是走了过去。
尚未走近,周寅坤已侧过头来。
奥莱擦了手上的血,“他伤得不重,被流弹打穿了腰侧,没伤到器官,就是前后多了个窟窿。血流得多了点,已经止住了,死不了。”
死不了就行,周寅坤没多问。
见他若有所思,奥莱试探地开口:“坤哥,这直升机来得很诡异。”
“从这帮人抢货时候的装备来看,不是什么有钱的帮派。但一架科曼奇将近六千万美金,跟他们手里过时的冲锋枪根本不匹配。”
“再说,如果是因为我杀了他们的二把手而寻仇,那我们在沙漠里待了两天两夜,他们为什么不早派直升机?愣是跟我们耗了两天,才端出了迫击炮。”
“更奇怪的是,”奥莱说,“不管什么帮派,高层领导死了,剩下的人不回去争着上位,为什么偏偏揪着我们不放?而且,那架直升机似乎根本就是冲坤哥你而来的。可是你来墨西哥是临时起意,不是早有安排。难道……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话行至此,奥莱神情严肃起来。
知道周寅坤来墨西哥的,要么是自己人,要么就是落地后见到的人。自己人绝不可能,奥莱回头,看向副驾驶。如果是这个做向导的男人泄露消息,那么明知会有袭击,此人定然不会愿意进入沙漠,还坐在离周寅坤最近的副驾驶。
这事怎么想都很矛盾。
“行了,回去再说。”周寅坤熄了烟。
换胎后,又清理车内,连枪管倒出来都是一管黄沙。原地等待了一个小时,天彻底黑透了。周遭不再吹起黄沙,奥莱逐一开启通讯仪器,此时他听见有车声由远及近。
开过来的正是亚罗的那辆皮卡,车子一个甩尾,稳稳停下。奥莱手上拿着卫星电话和信号加强器,眯了眯眼,仿佛看见车尾有东西。
走过去一瞧,皮卡后面用拖车铁链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他脑袋上还戴着飞行员头盔,除此之外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方。
奥莱看看地上凄惨无比的人,又看了眼冷冷清清的少年,咋咋舌。不知道的以为有什么深仇大恨。
远程通讯频道刚接通,里面就传来凯文的声音,奥莱走到周寅坤身边。
“坤哥,阿耀到了。是否需要支援?”
听见阿耀来了,亚罗表情微变,看向周寅坤。
“不用。让他留在原地,把周夏夏看好了。”
此话一出,奥莱惊讶,坤哥居然把小夏夏也带来了?这还真是……寸步不离。
转念一想,这阿耀来得正是时候。如果坤哥的行踪是一下飞机就被盯上了,那么对方也一定知道他们的落脚点,以及小夏夏的存在。
*
阿耀到的时候,夏夏正在给麦莎和盖比翻译故事。
书是从仰光别墅拿来的,内容是泰文,麦莎和盖比好奇地看着上面密密麻麻但都长得差不多的文字,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里面讲了什么。
听见车驶近的声音,三人齐刷刷地抬头望去,看见驾驶座那张熟悉的脸,夏夏先是惊讶,后是高兴,她立刻放下书,快步走过去。
“好,明白。”
阿耀挂断与凯文的通讯,刚关上车门,就看见夏夏微笑着朝他走来:“阿耀,你去哪里了?好久没见到你。”
看见那张毫无防备的笑脸,阿耀有些沉默。
“你怎么也到墨西哥来了,你也要进沙漠吗?”
“我不放心,就来了。”阿耀说:“但不进沙漠,我负责留在这里保护你。”
“哦,这样。”夏夏看他风尘仆仆,又这个时间才到,问:“那你吃饭了吗,我帮你弄点吃的吧?”
“不用,我吃过了。”
阿耀停顿两秒,看了眼沙漠方向,又对上夏夏的眼睛:“你……想离开坤哥?”
夏夏一怔,不知阿耀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她点点头,承认道:“我是想离开,但在机场被抓回来了。”
阿耀眸中微动。很明显,周夏夏没有受到任何皮肉惩罚,甚至,坤哥还继续将她带在身边,来了墨西哥。
身后不远处再次响起女声,夏夏回头,是赛琳娜再次出来叫两个孩子去睡觉。
看见夏夏身前站了个男人,虽不知是不是与丈夫有关的客人,赛琳娜还是点头一笑,把两个孩子带进了屋里。
夏夏这才回过头来,对上阿耀的眼睛。她抿了抿唇,继续道:“之前你说,他不是长情的人,可能一个月就腻了。可他到现在也没有要放我离开的意思。或许,或许是我太心急了,应该再等等。
“可是,”她看着阿耀,“万一他一直不腻呢?难道要这样等上三年、五年、十年吗?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
听见阿耀这样问,夏夏眉头皱起:“他是爸爸的亲弟弟,是我的小叔叔,我们这样的关系,难道要一直维系吗?”
阿耀没有说话。但他不得不承认,夏夏的逻辑是对的。
只是他跟在坤哥身边太久,已经习惯了先以坤哥的逻辑去看待人和事,而周寅坤的逻辑很简单想或不想。
其他的,譬如道德、伦理、血缘……根本不重要。
“况且,现在我也想自己选择一次。”她低下头,“以前我总在逃避,我知道爸爸的生意是不好的,是见不得人的。可是,人无法提前选择自己的父母,也没办法割舍血缘亲情。我想要的就只是一个完整温馨的家。可这个家,还是没有了。”
“我只想正常、安稳、自由地生活。但现在在他身边,我连学校都去不了。就算去了……我也总是焦虑紧张。我不敢像其他同学那样大方地谈论自己的家人,我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好,就会被人知道我和自己的小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