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嘴上说着认命,其实心里可想回去一争高下了。装作认命,不过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台阶下。”蔡菡菡拿了一颗太妃糖,塞进嘴里。

“就是,都是骗人的。如果认命,我妈妈就不会在意爸爸究竟在哪边过中秋节。反正我一点也不想回国。”唐仲樱说道。

“我也是,”金可芙也表示同意:“爸爸那边的亲戚从没见过,妈妈这边的亲戚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又像鄙视我,又像可怜我。”

蔡菡菡也说道:“我也不想回国。每次和妈妈回国,她都要来大闹一场。我妈妈也暴脾气,她也暴脾气,上次直接打起来了。”

“最后呢?谁打赢了?”唐仲樱问。

蔡菡菡回答道:“当然是她,她比我妈妈高一个头呢。不过我妈妈也薅了她一把头发,不亏。”

女孩们都笑了起来,连一旁话少的姚念都捂住嘴笑个不停。她们还不能领会女人间深入骨髓的仇恨,只觉得两个大人打架是件非常好笑的事情。

蔡菡菡指的“她”,其他女孩都心领神会。每当需要指代父亲法律意义上的妻子时,女孩们就会用“她”来表示。

蔡菡菡已经见过那个“她”了,但唐仲樱还没有见过。唐仲樱不想见“她”,更不想让叶申去与“她”剑拔弩张地对峙。唐仲樱很满足现在的生活。在里士满,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秘密。她像是个普通的、正常家庭的女孩一样去上学。她对外宣称父亲在国内经营公司,母亲全职陪读。这样的配置在里士满很常见,因此平时父亲不出现也很正常。

姚念没有说话。她是女孩里唯一一个想回国的。她思念国内和父亲有关的一切,渴望回到熟悉的环境。来到里士满之后,姚念长期水土不服,脸上长了许多痘痘,怎么也好不了。她不习惯这里的学校,不习惯这里的食物,也不习惯这里的气候,对其他人热衷的滑雪也没兴趣。即使已经来了三年,她还是无法适应。在姚念眼里,如果没有唐仲樱、金可芙和蔡菡菡,那么里士满就更加没什么可留恋的。

“好了,小朋友们,下来喝糖水了。”叶申在楼下招呼。

女孩们纷纷从楼上下来,嘻嘻哈哈地坐到餐厅喝糖水。唐仲樱刚喝了两口,叶申走过来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唐仲樱会意,站起来跟母亲走进了楼上的小书房。父亲今天还没打来电话,母亲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阿樱,给爸爸打个电话,”叶申把手机递给唐仲樱:“问问爸爸在哪里过中秋节。”

唐仲樱有点惊讶:“爸爸每年中秋节不都是在国内过吗?”

父亲唐伊川的生日正好是中秋节。如此重要的日子,父亲每年自然是和“她”以及“她”的孩子们一起度过的。

叶申说道:“今年可能情况有变,我不太方便直接问,你帮妈妈问一问。”

每当叶申有什么不方便亲口问的事,唐仲樱便要出场了。唐仲樱知道,自己是母亲手里的一张王炸,是能够让父亲的心彻底柔软下来的底牌。

“情况有变?什么变?”唐仲樱问道。她的确隐隐觉得今年的母亲心里攒着一股劲,无时无刻不在给父亲各种想要回国的暗示。

“暂时先不跟你说。今年我们可能会赢,你先去邀请爸爸,乖一点。”叶申望着唐仲樱说道。

听到“赢”这个字,唐仲樱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在叶申与唐仲樱之间才懂的秘密语言里,“赢”意味着彻底回国。这是令唐仲樱恐惧的,毕竟回国对她来说需要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她并不想去背负一个并不由自己决定的身份。

“我想留在里士满。”唐仲樱坚持道。

叶申看出了唐仲樱的忧虑,安慰道:“到时候你先陪妈妈回国,处理一些事情,之后再回里士满。爸爸也跟我们一起回来,之后他就能正正当当和咱们在一起了。”

唐仲樱的心开始忐忑,她冥冥中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她觉得如果自己这次离开了里士满,以后未必能再回来。然而,要赢是母亲的人生信条。如果说母亲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就像是那张牌桌,那么母亲从未有过认输的念头。

“好了,我要拨电话了。做一下表情管理,不要给爸爸看苦瓜脸。”在拨电话之前,叶申命令唐仲樱。叶申对唐仲樱定下的规矩里最重要的一条,便是无论何时都不能在父亲面前愁眉苦脸。面对父亲,必须得是笑脸盈盈的。

“等一下,”叶申又说道:“把爸爸给你买的项链戴起来。”

唐仲樱有些不情愿,毕竟穿着家居服再戴上如此隆重的项链是一种极其不协调的搭配。然而母亲语气坚决,她只好顺从地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项链戴好。在对着镜头的前一秒,瞬间换上了露出酒窝的笑容。

“爸爸,提前祝你生日快乐。送的项链太漂亮了,我很喜欢。”唐仲樱一边说,一边拿手比了个心。

唐伊川每次和唐仲樱聊天都心旷神怡。在他眼里,女儿情绪稳定,温柔可爱,简单几句对话就能让人心情变好。里士满这边的家,总是能给他提供更加饱满舒适的情绪价值。

“喜欢就好,爸爸以后给你买更好的。还有,今年不用提前祝贺,爸爸来里士满和你们一起过生日。”唐伊川笑吟吟地对女儿说道。面对着唯一的女儿,男人连压箱底的温柔都要拿出来。

唐仲樱再次问道:“真的吗?爸爸真的会来吗?”

在唐伊川连连保证了三次之后,叶申才满意地点点头。对叶申来说,唐伊川和谁一起过中秋节,意义非凡。

唐仲樱把手机还给了叶申,默默站到了窗边。现在父亲看不到她了,她可以放心地愁眉苦脸了。叶申背过身去小声和唐伊川聊了几句,刚才牌桌上的愁云瞬间舒展。叶申挂掉电话,走过来亲了唐仲樱一下。母亲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唐仲樱读懂了。

这个微笑表示母亲想赢。并且母亲有很大的几率赢。母亲如果赢了,意味着父亲最终把筹码压到了母亲身上,而另一个“她”就是全场唯一的输家。在过去这十几年里,母亲虽然退居里士满,但却一直流连于三人间暗流涌动的牌桌上,从未离席。

叶申从楼上下来,重返牌桌。这一回,叶申气势强劲,还主动提出增加每局的筹码。她的气场全开,牌也打得异常凶猛。

“炸!”叶申把手上的两张大小王甩出去。

“啧啧啧,这是去哪里转运了?刚才打得蔫蔫的,现在一下子打这么猛?”姚臻问道。

“看来是要把咱们赢的钱再全部赢回去了。”蔡如冰也附和。

金艳丽也故作生气地问:“怎么回事?憋着放绝招呢?刚才打那么保守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

叶申把手里的牌甩到桌上,笑着说道:

“刚才筹码不够大。凡事只要筹码够大,气势自然就上来了。

snow club

姚念是最后一个加入 snow club 的。

当姚臻带着姚念出现在唐仲樱家的牌局时,snow club 已经有了三位固定的成员。

在唐仲樱主动打招呼前,姚念一直躲在姚臻的身后。姚念与母亲姚臻穿着巴宝莉的亲子套装,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天差地别。姚臻美丽得如同唐仲樱在电视里看见的华人女明星,五官的每一处都经得起仔细的推敲。她的举手投足也颇有些女明星的意味,转身脱外套也要顺势起个范,以一整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将大衣脱下来递给唐仲樱家的阿姨花姐。见过了姚臻,唐仲樱才彻底明白什么叫人衬衣服,而不是衣服衬人。那件巴宝莉的深蓝色风衣唐仲樱的母亲叶申也有,但叶申穿得却没有姚臻这么好看,这么风情万种。这件衣服若有 90 分,那么姚臻就把她穿成了 120 分的效果。

站在一边的姚念比母亲逊色了许多。至少在容貌上,姚念没有遗传到姚臻十分之一的美丽。姚念十分瘦弱,头发黄黄的,眼睛倒是也像母亲一样大,但却长了一个塌鼻子。在脸颊和鼻翼上还长满了细小的雀斑,因为皮肤白,那雀斑看着就更明显了。姚念穿的是和姚臻一样的同款风衣,只不过是儿童版。这衣服姚臻穿着好看,姚念穿着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别扭。她本身就矮小,衣服的袖子又长,下摆又宽,显得她更加瘦弱,就像是被这件衣服给套住了,显得呆呆愣愣的。

面对姚臻与姚念,唐仲樱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美丽并不会百分之百遗传,美貌的继承有其神秘莫测的概率。也许这正是上帝公平的地方,通过这种无法摸清规律的随机因素,不让美丽这一种稀缺的优质基因无休无止地传承下去。

姚臻和姚念是坐车来的,唐仲樱特意留意了一眼,知道那车不便宜。送她们来的是一个男人,与大家打完招呼之后,姚臻就示意男人先离开。

“你等我打完牌了再来接我,来的时候带点家里阿姨做的桂花酒酿给大家尝尝。”姚臻说这话的时候,歪坐在椅子上,半个身子倚靠着牌桌,娇媚又可爱,看得唐仲樱都入了迷。

男人笑呵呵地应允着姚臻的一切要求。姚臻加入了新的交际圈子,男人看起来很为她感到高兴。

“你男人不错,愿意陪你一起出来。”金艳丽十分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