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的女儿,向来便是此般的命运,你还要再问吗?”
她脸上泪痕犹未干,一双眸中尽数泛出血红,脆弱如一朵败落在秋天的夏花。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的刹那,独坐于船舷之上的李胤却忽然望见不远处奔来一队锦衣缇骑,为首那人拿着黄金令牌纵马横冲直撞,倏然间便恰恰好停在了画舫之下。
他这才觉察到不对,忙想回头去提醒还在内舱的二人,只是甫一转身,脖颈后却忽而传来一阵狠辣的痛,他按在随身佩剑上的手也缓缓松开,终究是直直栽倒了下去。
29 | 第二十九章 圈套
【如今跌坠在自己怀中的,只是一只将死的幼鹤】
血,到处都是血,李胤又看见一支羽箭破空而来,这么多年了,他每一次出手去拦都是来不及……
夤夜的噩梦让汗濡湿了脊背,李胤被潮湿的热意生生催醒,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习惯性的伸手去探,意欲扶着床边的雕花案几撑起身子,却只是摸到了一截儿通体生凉的臂膀。
奇怪的触感让他顿时瞪圆了眼睛,这才发觉自己哪是在自个人的王府,分明是还困在晕倒前那个逼仄狭小的船舱。不大的木床上四角垂下暧昧的红纱,他撩开几缕遮在自个儿眼前的,微微一探看,便发觉身边儿还躺着个人,头冠凌乱,襦裙半敞居然是顾挽柔。
甚至比折子戏里的锣鼓声还要准时,下一刻那插了销的木门便被一脚踹开,一溜御林军毕恭毕敬站了一排,下一刻,明黄袍袖踏进船舱,款款的步伐都分毫不差。
李胤现在倒觉得自己真真像个戏台上的笑话了。
又过了半刻,便有几个丫鬟模样的姑娘进来从善如流的拿被子裹着抬走顾挽柔,房间里静的可怕,颇有山雨欲来的味道。
“哥哥也太心急了。”
沉吟了半晌,小皇帝终于说出第一句话。
“早便说要将那顾家小姐许配给哥哥的,朕才不知二位早已暗通款曲,等不到十里红妆便已然琴瑟和鸣了呢……”
李玄依旧是一脸稚气未脱,鼻子和眼睛夸张的皱在一起,似乎都在嘲笑这对命定眷属过于露骨的行径。
他该说什么呢?他还能说什么呢?
如果什么都是算计,如果自始至终都活在一张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织就完好的网里,甚至连怪罪,都不知道要从何而起。
难道要怪他姓李?又怪他偏生好死不死的生在了帝王家?
几乎是第二日,皇帝下旨赐婚浚王李胤迎娶南城王独女顾挽柔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礼官特地到王府中宣下圣旨,算是板上钉钉。
太后对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特地十分大度的派了宫中几位能力极强的女官到府里帮着做事,原本安静的府邸顿时便喧闹起来,大红的纱帐挂上大门,肃杀的红色中分明带着几分血腥气。
也不知怎的,陆鹤行自昨夜李胤回来时便病着了,一刻不停的发着高烧,浑身烫的跟烙铁似的,却还呢喃着不停的说冷。
李胤这几日早便心力交瘁,看着丫鬟伺候陆鹤行把药喝了,就脚步虚浮的回房意欲大梦一场。
只是甫一推开房门,满床的红纱帐便直直戳进了自己眼中,过多的喜色堆叠一处,便变成烂俗刺眼的一片糜烂,颇像六年前那日宁沅胸口触目惊心的血洞,他几乎在下一刻便闻到那血腥溃烂的味道,内里翻涌逼出几声干呕。
李胤扶着墙极费力的转过身去出门,也不顾方向的在一片乍暖还寒中游走,几乎是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寒风如刀削剜在脸上,他才终于再度抬起头来,打眼一看,居然到了陆鹤行的房门口。
不顾守夜丫鬟的阻拦,李胤解了外衣便倒在陆鹤行身边,什么过了病气,什么不合礼数,这世上悲苦太多,可他今夜只想荒唐这一回。
也不知是哪一阵动静惊醒了陆鹤行,李胤躺下没多少时候,陆鹤行便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他身上似乎还是冷,发热更严重了,整个人都滚进李胤怀中,却仍旧兀自的打着哆嗦。
自接他回来到如今,如此长久的岁月里,李胤见过他落魄,见过他疼痛,可却从未见过他这般的脆弱,那根撑着陆小公子瘦白脊背的玉骨似乎是一夜之间便碎烂了,如今跌坠在自己怀中的,只是一只将死的幼鹤。
“还冷吗?”
李胤轻轻拍了拍陆鹤行的背,将被子拉起掖进他的颈窝。
陆鹤行闻言,慢慢睁开了半眯的眼睛,伸手抓住李胤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上,哑着嗓子道:“这里冷。”
心跳鼓躁的节奏自掌心传入另一端的心头,李胤别开眼睛,呢喃道:“陆小公子……别这样……”
李胤此刻忽然被一种莫大的惶恐笼罩,他不知道他在惶恐什么。
是不是怕,他浚王李胤也会再次心动?
作者有话说:
前阵子考试月太痛苦了完全没时间更新,这段时间会尝试继续周更一到两次,全文已经过半啦,谢谢大家的支持!
对了,悄悄说一句,下章小李和小陆就本垒打了喔??????
30 | 第三十章 此夜???
【哪管等长夜将明,他李胤就要穿好礼服束整玉冠,去做他人天下难寻的好夫君。】
作者有话说:
这章纯开车 注意注意
似乎是这样的温度仍旧不够,陆鹤行假寐了半晌,便伸手将李胤的双臂挪开,按在自己细瘦的后腰上,尔后整个人都拱进李胤的胸膛,和另一具温热的躯体毫无距离的紧贴。
也不知道是哪一丝神识出现了动摇,李胤似乎也被那太多层锦被氤氲的热气冲昏了头脑,就这样伸手紧紧扣住了陆鹤行的腰身,给了他全天下无数人艳羡的,那万人之上的浚王千岁难得一见的温存。
“王爷……王爷要成婚了……是吗?”
就这样静默了半晌,陆鹤行终于再度开口。
李胤无心瞒他,也自知到底瞒不住,只好任命般的垂下眼睛,低声答了句,“是”。
陆鹤行甚至没问是哪家姑娘,没问身世如何,没问相貌如何,亦没问这门婚事又为何如此之突然,他只是抿了抿嘴唇,尔后轻手轻脚的开始解李胤的腰带。
解完腰带便是外袍的系带,细瘦的指尖迟钝的黏着在腰身上,给李胤带来一丝微不可察的麻痒。
下一刻,水蓝色的锦袍也如数散开,陆鹤行这才钝钝的仰起头来,细碎而胆怯的吻在李胤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