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胤说罢,伸出指头刮了刮陆鹤行的鼻梁,入手也是一片沁着寒风的冷。
这厢暧昧的桥段还未演完,木门却已经被人一把推开。
“殿下,刘盈家中好端端走水了,这可如何是好?”
进来的是萧逢恩,显然消息来得急,他外衫只胡乱系起,一边绑着腰带便忙冲进屋来。
“什么?这么巧合?”
李胤闻言,忙挣扎着坐起身来。
“你又愣着作甚?快叫人去……咳……去救火啊!”
他嘴上还说着,身子便已然跌跌撞撞自榻上下来,扶着门框就要下去取马。
一众侍从几乎都快吓傻了,陆鹤行上前几步去拦,竟是也被李胤一把搡到边上,不消半刻,他用尽最后一点气力翻身上马,不顾手臂剧痛挥动长鞭,顿时尘土飞扬,身影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人到的时候便已然来不及了,冲天的火光侵吞一切,连带着李胤的最后一点希冀。
他几乎是整个人摔下马来,膝盖磕碰在石板路上,疼痛已然不值一提。
“怎么回事?”
“回殿下的话,这火起的颇蹊跷,下官们早已差人提来河水浇了几次,却是越烧越旺了。”
回话的是比李胤先到一步的几个协理官员,此刻围成一团挤在门口,却也是空有着急的心。
“一帮……没用的东西……咳咳……”
李胤一时间急火攻心,正要斥责的刹那,却突觉胸口一阵剧烈的痛楚,嘴一张,顿时便吐出一大口血来。
那刘盈嘴里的鸩药果真阴毒,沾染些许便留下了如此病根。
此刻萧逢恩也风尘仆仆的赶到,忙下马扶起半跪在地上的李胤,道:“殿下,此处有浓烈酒气,应当是放火前便有人在地上浇透了酒液,您斥责几个协理的小官……这也无济于事啊……”
李胤怒极反笑,“那你说,要如何才好!”
萧逢恩一时间也被噎住,只得望着面前火海一片,长长一声叹息。
正在众人僵持的刹那,头顶却忽而阴云密布,雷声隆隆作响,在远方天边闪现几丝电光。
初春江南多雨,最后一场便下在这滚滚的浓烟之上。
暴雨浇熄一切,李胤脱力的靠在大门上,看此一场活生生的闹剧。
忽而细密的雨水停滞下来,他下意识抬头去看,却得见天青色的六十四骨油纸伞,为他撑开一片天地的人此刻就站在面前,弯起眼睛,一脸温软的笑意。
“陆鹤行……?”
李胤见了来人,抬腿似乎准备更走近一步,可是身子却早已是强弩之末,微一牵动,便重心不稳,直直扑倒在了他的怀中。
温暖干燥的怀抱让一切变得安静下来,无关湖水中未曾停蹄的惦念,无关这隔世的阴谋与悲剧,甚至无关那场雪,此一刻,他只是贪恋这份绕指的温柔。
作者有话说:
感谢打赏和点赞!终于开站啦啦啦~今天更两章庆祝一下!
20 | 第二十章 复魂
【那个好弟弟早就死了,那留下一个哥哥徒然存世,又有什么意义?】
杭州的烂摊子李胤早已无心收拾,便让萧逢恩写了封规规矩矩的奏折以浚王的名义递上去,小皇帝的批复倒是来得也快,李胤一行人前脚刚一启程,后脚御史台便派来七八个带着天家印信的官吏,入了杭州府做后续的调查。
转眼查案期限已经只剩下月余,而水路又甚危险,几人只好再次置办了马车,一路自官道往苏州行进。
那夜正是元月廿一,李胤此时身体仍旧些微抱恙,此刻刚用了晚膳,正搬了把椅子坐在庭院正中看月亮。
天上月亮是圆的,正衬夜空一片静寂,地上月光也是圆的,但其照耀的人们却不甚安平。
此刻门外便忽然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驿站的小仆还未来得急拦一拦,一行锦衣便匆匆下了马,直奔庭院而来。
“下官参见浚王殿下。”
为首的人见了李胤,立刻便直直跪了下去,尔后身边也跟着一片,翻江倒海般的扑在了地上。
“诸位锦衣夜行,如此火急火燎到此驿站……是找本王何事啊?”
李胤连手边茶盏也未放,眼眸一眯,施施然的问话。
“回殿下,圣上早前发了手谕,说但凡涉及舞弊一案的证据,查出后都要快马加鞭送到浚王处听凭定夺,今日早些时候下官再次搜寻那刘盈烧毁的宅邸,就在一暗格处发现此物,想来兹事体大,便急急送来呈现给王爷。”
那人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个以布袋包严实的东西,膝行几步递至李胤手中。
“陛下倒有心,还知道可怜可怜我……”
李胤反复摸索着那袋中透着几分凉意的东西,嘴角生发出一丝不深不浅的微笑。
“回王爷,陛下听闻您查案途中遇险,实在着急的很,还命下官给您带来了这些“,那锦衣卫头领正说着,忙又自身边一人手中接过个巴掌大小的瓷瓶,“陛下说此物只需交给王爷,王爷自知该如何处置。”
那通体生凉的东西在指尖留连半晌,李胤的眉头却忽而微微一蹙,但最终也再未有其他动作,忙挥退了众人,转身入了房间。
那夜月光很亮,李胤未点灯,只是打开半扇木窗,任由一线冷光洒在面前的桌面上。
方才的布袋早已拆开,里面是一块金镶玉的令牌,上雕双龙衔珠,是先帝那一朝数十年也只赏赐过一家一姓的宝物。
陈年旧事似打翻了的酒壶,骤然便泻出一地的往事,他指腹压上令牌正中一个“宁”字,眼中一时间翻涌起极复杂的情绪。
宁家家主宁安国在先帝时封了侯爷,一时间风光无两,而宁家老宅便在苏州,此舞弊一案牵涉众多,荒腔走板的案情背后,果然是一张铺了许久的大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