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野又用痞痞懒懒的调子随口道:“我小时候混球一个, 我妈老担心我娶不到老婆,她说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能找到老婆是祖上烧高香。”
“……”
苏意梨笑得不行:“真的假的?”
“那还能有假?”
但苏意梨还是觉得有点打鼓,在她家里如果说错话叫错人,那就是不礼貌,是会挨骂的,“那我这么叫,她真的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吧, 我就是怕”
岑野眉梢微抬:“梨梨, 你在担心什么?”
他们家向来随意, 家庭关系向来和睦, 薛桐和岑路山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没那么多讲究,喜欢就是喜欢,向来不拐弯抹角遮遮掩掩,接受也接受的痛痛快快,所以在岑野看来,这不算什么大事。
“今儿虽然是个意外,但你不知道我妈有多想见你,”他很认真地强调:“我爸我妈都很喜欢你。”
“哇,这么好啊。”
苏意梨嘴唇嗫嚅,好久才轻声说出这么一句话,活了二十多年,她没在自己爸爸妈妈的嘴里听到“喜欢”这个词,却在岑野和他爸妈的嘴里听到了,他好像给了她很多底气,各方面的底气。
鼻尖有点酸涩,她眨了眨眼睛,水蒙蒙的雾气在眼前散开,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她的世界从此温和一片,台君遥带给她那点儿不愉快碎成了空气之中浮动着的尘埃。
“那当然,我看上的就是最好的,这些话我好像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过,之前光顾着亲你了,”岑野极轻地笑了下,低低缓缓的嗓音穿越大洋彼岸,在苏意梨的耳蜗里百转千回,摩擦出热意,也透着浓浓的深沉与满分的挚诚,他盯着窗外那轮似火的落日,在橘黄一片中看到了未来,“梨梨,我早就拿你当我的人了,从前到现在一直都是,也只认准你一个。”
“就这几句,你记住,”他给她时间缓了缓,继而又勾着眉梢,吊儿郎当地说:“其他多余肉麻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到时候用行动表示。”
苏意梨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脑子里晕乎乎一片,轻轻拱了拱鼻尖,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什么用行动表示?”
岑野说:“多亲你几次,多做几次。”
苏意梨:“?”
苏意梨:“……”
这是人说的话吗?
电话挂了。
岑野失笑,把手机拿下来,给她打完后半句话:【我说用实际行动多做几次】
苏意梨:【你闭嘴!!!】
门恰好被敲响。
岑野转过身开门,无奈道:“妈,墙角听够了吗?”
薛桐:“没有……没听。”
岑野抛去一个“您觉得我信吗”的眼神:“梨梨刚才就是嘴瓢了,妈你还真敢应,人可被你吓到了,我刚才哄了半天呢。”
“少在这儿装模作样,你刚刚跟人家那么耍流氓,吓到她的是你不是我吧。”
“……”还说没偷听。
薛桐自动免疫他的眼神,她刚才听够了墙角,现在有好多话想说,便径直推开门走了进来,“你今年过年有没有工作安排?”
“今年不打算有,怎么了?”
薛桐说:“不打算有那就别有了,那咱们就好好吃顿年夜饭,也很久没在一块儿吃过了。”
她坐到沙发上,抬眼看岑野,示意他搬个椅子坐到自己对面。
岑野照做,开门见山:“妈,你有事儿就说吧。”
“那我就不跟你开玩笑了,咱俩现在坐下,好好说说话,”薛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深紫色的锦盒,摆在明面上,模样稍显几分从容,“还记不记得这个?”
岑野目光微滞,身形顿了一下,片刻才徐徐应声,从嗓子眼里压出一声低低的:“记得。”
“是你大四寒假,咱们过完年之后,你说你要给一个女孩子当生日礼物的。”薛桐说:“那女孩儿就是苏意梨吧?”
岑野没犹豫,说了个“是”。
薛桐把锦盒打开,里面是一个“L”型紫色胸针,与他这些年随身带着的“Y”拼起来,刚好就是一对。
这对胸针是他自己做的,准备在那年苏意梨生日当天,送她当生日礼物。胸针的图样,材料,全是他亲力亲为,踩了不少雷,也学了很久很久,不知道浪费了多少个残次品。
胸针上面还点了不少碎钻,每一颗都是他亲手挑出来又亲手镶上去的。
这对胸针要是走市场价转手,也能卖不少钱,造型和工艺都无可挑剔,他曾让薛桐卖掉解一解燃眉之急。
他轻易不在薛桐面前流露出颓唐,然而那次是真的克制不住了,也是唯一一次在亲人离世以后,觉得心刺痛。
那时候刚过完年,十多天过后就要到情人节,苏意梨的生日,他早早就把这对胸针准备好了,想要在情人节当天送给她。
一切都很顺利,但唯独到她生日当天出了岔子。
他已经走到了她生日聚餐的那家火锅店门口,透过落地窗看到了里面被众人簇拥着,带着生日帽笑眼弯弯的苏意梨。但脚刚刚迈进门一步,他却接到了薛桐的电话,薛桐强忍着泪意,说他爷爷他奶奶先后走了。他才刚刚从医院里出来,是看到爷爷奶奶的心率平平稳稳才敢出来的,然而,他们俩却走的这样突然,甚至没给他时间见他们俩最后一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岑路山紧跟着也跟着陷入昏迷。
就是这么巧合,巧合的让他伸出去的脚步就此停留,未伸出去的脚步再也无法挪动。
这通电话短短十几秒,却恍若几个世纪,对他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岑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的动作极其缓慢,一寸一寸如同机械般把自己的目光移到那个女孩儿身上,明明他与她只有这么十几米的距离,但他觉得他们之间好像越来越远,所有场景都像是被消了音,耳边只余她问他要不要来参加她的生日party,只余她叫他的那几声:“学长”。
到最后什么都听不见,他转了身,主动远离。
狂奔赶到医院时见到的,是只身坐在走廊上,仿佛失去了生气,浑身被抽干气血的薛桐,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
强撑着给两位老人办完葬礼,岑路山还是没有醒过来的意思,然而医药费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