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负责贺星芷在参政府的?生活起居的?只有两个小姑娘,见贺星芷回?来?后,便点燃了烛火,又赶忙将冰鉴取出放在茶室供贺星芷纳凉。
只是贺星芷还未来?得及说一句多谢,她们又悄悄地站在了她看不?见的?地方。
贺星芷眨眨眼又回?头看了眼宋怀景,将手里零零碎碎的?物什都放在茶室的?案几上。
“宋大人?”
“其实也无甚事,只是瞧贺姑娘平日这个时刻已然?洗漱歇在房中,今日却还未回?府,有些许担心。”
宋怀景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今日倒是穿得肃静,只将长发随意挽起,连金簪都未簪上,只有两个素雅的?玉簪。
就连身上的?衣裳也是极其素雅的?天青色,只有在衣袂处绣了极淡的?纹样。
从前他们日子?过?得还没那么好时,阿芷便喜欢这样穿。
“没事没事,我身边有暗卫保护我呢。”贺星芷今夜吃了不?少油腻的?吃食,现?下觉得唇舌还有些腻得慌,连忙拆开那还剩下三分一的?蜜饯吃了两颗解腻。
“而且我是和红豆一起出去玩了,她明日有活儿,今夜回?金禧楼歇息才没有与我一同回?府。”
“去玩了?贺姑娘玩得可开心?”
“开心啊,就是有点累,我明天的?腿肯定酸痛得不?得了了。”
贺星芷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宋大人说实话,我虽然?来?京城有一段时日了,但前一阵水土不?服一直在歇息,要不?然?就是金禧楼的?活儿忙得很?,我都还没认认真真出京城逛过街。”
贺星芷咂咂舌,“京城不愧是京城啊,这般繁华。”
宋怀景望着她,瞧着她那清脆明亮的嗓音中带着几分雀跃和疲惫,竟怔愣了片刻。
从前阿芷也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她第一次来京城不是来?游玩的?,是陪他一同赶考。
踏入京城的?那一刻,贺星芷就扯着他的?衣袖道?:“哇,京城不?愧是京城,好繁华。”
那时他生活都依仗着贺星芷,她一个个头还在涨的?小姑娘就这样带着配方手艺莽莽撞撞地来?京城做生意。
好在那时上天还是眷顾他们的?。他考取了功名,她的?生意也渐渐做大。
每夜算账时,她拿着一贯一贯的?铜钱,笑得明媚地与他说:“哥,我以后一定要当京城首富,你也要当上大官。到时候我们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嘿嘿嘿。”
他如她所说的?那般,当上了大官,可是她呢,食肆才开张不?到半年,一切明明都在越来?越好,明明……
“宋大人,怎么了?”
贺星芷将那半包蜜饯递过?去,本来?想着宋怀景不?像是喜欢吃这种玩意的?人。何况这还是她与红豆吃剩打?包的?,起初就没想着给?宋怀景吃。
只是见他将目光好似在看她吃蜜饯,她才将包着蜜饯的?纸包推到他面前,“你想吃吗?”
宋怀景忽地觉得胸口有些痛,不?如往常那般千刀万剐般的?疼痛,而是一阵一阵沉闷的?痛。
他垂眉,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时又勾起嘴角露出了往日那般和善的?笑意,“多谢贺姑娘,我且尝一个。”
“宋大人,你方才是不?是觉得我没见过?世面?”贺星芷直来?直往问出了口。
宋怀景一怔,被她这话弄得瞬间有些哭笑不?得,“贺姑娘,你怎会这般想我?”
他倒了两杯温茶,“贺姑娘别忘了,我也是在南洲县长大的?,曾经也是一穷二白。十年前来?到京城时,我的?第一想法也是,京城不?愧是京城,当真繁华。”
“对了,我寻贺姑娘还有件事,小西厢房的?书房已收拾妥当,窗下也重新安置了张书案,临窗光线不?错,看账本也不?会伤眼。”
宋怀景瞧着贺星芷又吃了个蜜饯,继续道?:“我让管事备了些笔墨纸砚,若是你觉得不?合用,或是还需要什么书籍,只管告诉我。若是想看话本……”
他轻轻咳了一声,“我也可替你搜罗些时新的?。”
“好啊好啊,那麻烦宋大人了。”
“若是想弄成?小账房需从金禧楼搬些什么来?府中,与我说一声便好。”
“好。”贺星芷点头如捣蒜,边点着脑袋边打?了个哈欠。
“那我不?叨扰贺姑娘了,洗漱的?热水府中已备好,尽管吩咐青霜绛雪。”
青霜和绛雪便是宋怀景派来?照顾贺星芷生活起居的?两位丫鬟。
见宋怀景站起身,贺星芷拍了拍手,只感觉指尖被蜜饯弄得有些黏腻。她送着宋怀景走出了门。
他那身月白色的?衣裳在黑夜中格外突出,像是清晨的?一阵白雾。
宋怀景背影挺拔端正,步履沉稳,可不?知为何,贺星芷却觉得他今日的?脚步比往日慢了些。
她今夜一直觉得他有些奇怪,但又不?知何处奇怪。莫非是最近政务上的?烦心事太多了?
贺星芷耸耸肩没有细究,总之?定是与她无关……随后她便叫了青霜帮忙准备热水浴。
她今日晒了不?少太阳,又走了数不?清的?路,到了夜里沐浴过?后,倒在床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连方才放在茶室的?吃食都忘了收拾好,还是绛雪替她放好了。
夜色深沉,贺星芷沉入睡梦中,像乘着小舟滑入深潭,静谧万分。
夏虫的?鸣叫时断时续,掩住了宋怀景的?呼吸声。他立于阴影处,望着纱帐后熟睡的?身影。
只见贺星芷翻了个身,怀里的?布老虎被她甩飞掉落在地上,手臂从被褥中伸出又举到头顶。
宋怀景弯腰拾起她的?布老虎轻轻地拍了拍,放到她的?榻上,指尖又轻轻地握着她的?手腕放回?身侧。
她睡得很?沉,可是他睡不?着。
他知道?贺星芷的?一举一动,知晓她见了何人做了何事。
为何她与国师也扯上了关系……那四位男子?于她而言,是何等分量,何等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