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按照往常的?时辰,端着饭食进屋,朝她走去,“姑娘,该用饭了。”
燃着烛台的?案后站着一个人,李惟光着站在脚毡垫上望着墨蓝色的?天空出?神,听到屋里来人,回头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姑娘, 今日有米糕, 王爷知道姑娘爱吃甜食, 所以特?意叮嘱的?奴婢。”两人目光相对?,小丫鬟低下头,把盘子?从食盒里端出?来。
李惟瞧着那一盘精致的?米糕, 淡声道:“今日怕是不行了, 可能要辜负姑娘一片心意。”
小丫鬟先是有些不解, 心念一转,想着她许是不饿, 所以吃不下, “没?事,姑娘客气了, 若是吃不下,奴婢明日再做也可以。”
李惟笑?了笑?,坐回去, 穿上了鞋袜,“王爷入宫了?”
“奴婢不知,王爷的?行踪,奴婢从来都不知道的?,乔侍卫还在院里,姑娘可以问问她,”小丫鬟睫毛微微一动,“姑娘穿鞋子?要去院里逛一逛吗?奴婢可以搀着姑娘。”
她身上有麻沸散,按理来说,她是没?有力气下床走路了。
“不必了。”李惟穿好?衣服,“这些米糕你留着吃吧。”
小丫鬟见她神色如常,行动自如,当即明白怎么回事,扑通一声跪倒磕头,“姑娘,你不能离开啊,你若是出?了差错,王爷会问罪奴婢的?!”
“我的?刀在何处?”李惟手?扶住了案角,语气很是寻常。
“奴婢,奴婢,不能放姑娘走.......”小丫鬟泪流满面地跪在门口,挡在了她去路,“奴婢还不想死,奴婢求求姑娘......求姑娘留给奴婢一条活路。”
乔彦听见屋里的?动静,犹豫着推开门,顿时暗暗一惊,“李姑娘,这是何意?”
李惟神色淡漠,慢慢地抬起眼,道:“你觉得你能拦下我?”
“你不是中?了麻沸散?”以她之身手?,和?她对?打是绝对?没?有胜算的?,乔彦打心底泛起一阵寒意,攥紧了手?里的?刀柄。
“我只能说,你们王爷心慈手?软,”李惟顿了顿,径直往前走,略过?了他,“这个用量的?麻沸散对?我作用不大。”
他家王爷心慈手?软?乔彦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所以你这几日一直在做戏?”
李惟没?答,不置可否,在各个房里转悠了一圈,果真在书房找到了碎月刀。
过?了一会儿?,听着马蹄声走远,侍卫小声道:“侍卫长,咱们不把人拦下?”
人从他们手?里逃走的?,魏王是一定要追究责任的?。
“你真当她手?里的?刀是和?咱们开玩笑?吗?就咱们这仨瓜俩枣地无非就是上赶着给她送菜。”乔彦急匆匆的?去旁边的?院子?牵来一匹马,想着在李惟入宫前,把消息传递给魏王,早做防范。
太初宫,宫阙万重,歌舞升平。
内侍带着一众青衣小婢端着果盘走进来,果盘里木樨藕、金丝枣、杏波梨、穰荔枝、香瓜......蜜饯水果繁多,今个圣上心情不错,轻轻抚掌一下,挑着果盘里的?杏波梨吃了不少?。
苏玉珍面若桃花,拿着一块绣花绢帕,搭在他的?手?上,“吃多了牙疼。”
“朕想吃,”赫连琅身穿十二纹章袍服,脸上笑?容顿现,目光落在席间的?宁王赫连楷身上,“五弟也要尝尝。”
当今圣上和?宁王是亲兄弟,细看之下,赫连楷面容和?当今身上有七分相像,但今时不同?往日,赫连楷修眉凤目,一派娴雅俊秀之气沛然而出?,抬眼循声望去,微微点了一下头。
举手?投足间稳妥大方,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嚣张跋扈的?少?年郎。
李绛的?两只手?捧着茶杯做遮挡,用余光偷偷瞟了好?几眼宁王。
身旁的?赫连熙心领神会,道:“可看出?了什么?”
李绛挨着这老狐狸,什么小动作多都瞒不过?,他有苦说不出?,心底沉沉地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觉得陛下和?宁王关系很好?。”
“小世子?倒也不必装傻骗本王,你这些小伎俩,”赫连熙不紧不慢的?整理着腕袖,“也就骗一骗圣上和?那些老眼昏花的?大臣。”
李绛想了想,“那我们坦诚相待,你把我阿姐藏哪去了,她明明说今天要陪我来的??”
赫连熙道:“都说是藏起来了,怎么和?你讲?”
“我阿姐生着病,可禁不起折腾。”隔了好?一会儿?,李绛满脸忧色,望着他神色,低声道,“我乖乖听你话还不行?”
赫连熙道:“那本王将你送去军营,你行不行?”
李绛手?微微一动,试探道:“王爷是这么想的??”
赫连熙道:“男子汉大丈夫,四方未平,国事一天不如一天,北方迟早要有一战,难道小世子真希望让你阿姐替你上战场?”
在鼓乐齐鸣的气氛中,两人在席间低声交流,偶尔有目光汇聚在身上,但也只是一瞬便?挪开。
没?人想和?魏王对?上眼。
李绛听罢,面色微变,沉吟了一阵,道:“那王爷能给我多少?时间?”
“最多三年。”赫连熙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眼底波澜不动。
李绛压不下心中?杂念,神色变得一片苍凉,“你与?阿姐说过?了吗?”
若是可以,他亦觉得可行。
赫连熙默不作声。
“其实,苏尔勒之前与?阿姐比试的?时候输过?一次,那时大家都很高兴,将士们觉得阿姐身上有老王爷的?意志,北襄军后继有人,”李绛深深吸了一口气,想了许多,但最后只剩下无力和?茫然,“但阿姐赢了并没?有很开心。”
在阿姐眼中?,北襄军的?诸位将领向来都是战无不胜,所向睥睨,而今输在自己的?刀下,反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不过?,她也就精神萎靡了几日,便?提着刀上了战场。
隔了片刻,他道:“我不觉得,我能顶替阿姐在诸将领心中?的?位置。”
赫连熙心底暗暗一动,眼底很快恢复成一潭死水,轻轻呷了一口盏中?的?温茶,举目四望,看向舞池中?央的?舞女。
风起绡动,异香袭人,舞女身穿长袖舞衣,长裙曳地,舞姿婆娑。
约有一盏茶的?工夫,李绛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轻不重地问道:“人好?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