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想,答案应该是肯定的,赫连熙筹谋了这么久,不可能是个半途而废的人。
他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也不是行?事毫无目的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李惟被骗过一次,自?然不相信他对自?己的喜欢,所以大婚么......李惟想不出别?的原因,斟酌了一下?,直言道:“王爷是想要北襄军的军权?”
赫连熙整个人僵在?那里,索性闭上了眼?睛,无力地反驳道:“不是。”
“我又没说要抗婚,王爷为何不坦诚点?”李惟顿了一下?,看他煞有介事的样子,浅浅地皱了皱眉,“不过,王爷应该考虑一下?我弟弟的身体,他去不了军营。”
赫连熙声音仍然很温柔,“那就不去了。”
李惟道:“就这么简单?”
赫连熙淡淡地应了一声,继而说道:“自?然是有条件的。”若是没有,李惟这辈子都?不会再搭理他。
说着?,他把目光游移到李惟手上,看到她的指尖和掌心有茧,不是那种薄茧。
功夫应该是今非昔比了,如果上前抱住她......应该会死。
条件?不说还好,说了李惟自?然没什么好脸色,谁让她就是个喜欢翻旧账的人,“慢走?不送。”
语气有些不耐烦,赫连熙能听出来,她想让自?己赶早滚蛋,“这么不待见我?”
李惟挑了下?眉,“想留下?来吃晚饭?”
脸这么大的?
赫连熙看着?她的神情,诚恳道:“想。”
想就想,说一个字也能这么黏糊,李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避开他看过来的目光,道:“那就留下?来,让城外的指挥使也进来,王爷身份贵重?,命值千金,我会不做什么的。”
话落,人已经转身离开。
赫连熙心中五味杂陈,苦涩中还有几分自?嘲。
无论说什么,李惟都?不会再相信自?己,来之前他就做好了准备。
十岁的李惟他是见过的,性子完全随了老王爷,有十足的耐心和坚韧,她本就是一个桀骜不驯之人,失忆后,她几乎本能的收敛了自己身上所有锋芒,伺机而动。
季云琨见到李惟神色如常的走?来,才稍微安定了一些,“如何了?”
今日,这院子里的人心里都?有许多事在?想,李惟也不例外,“没有为难我。”
季云琨微微抬抬手说:“也罢,早晚都?要离开这的。”
李惟端着?热茶,没说话,她心里乱得很,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这次她不能再孤注一掷,她还有好多事要做。
季云琨察觉到她犹豫,拍了拍她肩头,“放手去做吧,我们都?站在?你身后,输了无妨。”
李惟抬头望着?北边的天空,紧紧握着?手里的茶杯,师傅知道她想要什么,苏尔勒也知道,“以前我只是想着?,能杀了誉王死也甘心,誉王该死,没能亲手斩下?他的头颅,是我一辈子的遗憾,但父亲和师傅教我用刀,不只是让我复仇,父亲说过复仇是件很痛苦的事,祖父就是让北狄人虐杀,而那年父亲单枪匹马上阵手刃了仇人,威风无二,此事成为了一段佳话,受无数人的追捧和赞扬,但父亲仍是没能走?出来,因为失去的亲人无可法挽回,他不觉得这件事多么荣耀,反而十分沉重?,后来父亲遇到母亲,渐渐走?出了那段阴影,父亲一辈子打过很多的仗,但唯独没有跟我提过那一场,他说,能守护边疆的百姓和大周的国土,这才是他辈子的荣耀,但后来因为君王的猜忌,誉王夺走?了父亲的兵权,誉王是个不中用的废物,他硬生生让北狄人夺走?了大周的疆土,我的父兄埋在?了逢骨关,无数的将士埋在?了逢骨关,他们没能回家......北狄人踩在?他们身上。”
她已经输不起了。
季云琨沉默着?,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战场是残酷的,边关风沙,他乡埋骨,经历了这么多,他只想让李惟平安顺遂的度过此生,像寻常人家的姑娘一般,结婚生子,远离战场的血腥和朝野的阴谋。
可他忘了,李惟是老王爷一手带大,骨子里的血是热的,是该驰骋沙场的人,她继承了老将军的遗志。
到了傍晚,李绛抄完书,便想着?去了后厨帮着?烧火。
结果就看到了这一幕,然后讪讪地退了出去。
王府穷得雇不起丫鬟,平日里做饭的都?是梨白姐姐和苏尔勒,反正她的阿姐是绝对不会进后厨的,进来也顶多是杀个鸡,或者宰条鱼。
赫连熙轻车熟路地切好菜,放入盘中。
那菜切的规整匀称,李惟坐在?小木凳上面,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已然不知道自?己往灶台里扔了多少根木头。
赫连熙轻笑一声,提醒道:“你柴火放多了。”
李惟停了手,眼?神问他为什么会做饭。
“你还记得那两个山匪吗?我之前乞讨完回来,还要给他们做饭,久而久之就熟了。不过,他们都?没尝过我真正的手艺,我不想给他们做饭。”赫连熙停顿了一下?,“我没想到你会来陪着?我,其实能让你吃到我做的饭,我就很开心的,你在?外面等?着?就好。”
李惟笑了笑,缓缓说道:“你心眼?儿太脏,我更担心你投毒。”
赫连熙:“......”
“没办法啊,你在?山洞的时候就给我投过毒,我不得防着?点,”李惟翘着?二郎腿,又往灶台里扔了一根,上下?打量着?人,“你身上的暗器都?有毒?”
赫连熙抿了抿唇,淡声道:“不是,那时候递给你的暗器没毒。”
李惟压抑着?心头的不悦,道:“那就奇了怪了,你在?空气里下?了毒?”
赫连熙心思?剔透,一下?子沉默了,此时,他只希望李惟能记起点什么,别?再追着?他问。
李惟舔了舔嘴唇,百思?不得其解,眼?神里带上了些审视和提防。
“火烧的差不多了,你要过来揉面吗?”赫连熙藏了些心思?,想和李惟更近些。
李惟皱了皱眉,坐在?那个小木凳上面跟着?大爷似的,没动。
她道:“王爷屈尊纡贵在?后厨做饭,不敢捣乱。”
赫连熙道:“那就下?去休息吧,我不会动手脚,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