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彦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屋子?,手脚麻利的让人收拾了。
一双红烛静静地燃着,但?赫连熙高大身形几乎将烛火挡住,他放轻了动?作,坐在炕沿帮她掖了掖被子?,听见?均匀的呼吸声,情不自禁地笑了一声,拿出手帕仔细地擦着手指上血。
乔彦敲了两下门板,“陛下,丁少勤派人传信了。”
赫连熙站起身,眉眼间凝着的几分烦躁,随后还是出去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下,夜空时不时有震耳欲聋的雷声和耀眼的白光,整座山都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让人感到窒息。
乔彦戴着斗笠,站在门口正欲摘下。
“出去说。”赫连熙随手拿了一把伞往外走。
两人站在门口下,黑漆漆的一片,雨水顺着屋檐落下形成?水帘。
乔彦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李挽已经到攸州了,巫师也找到了。”生杀予夺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赫连熙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将手伸到屋檐下,冰冷的雨水滴在手上,“派人看着她,别让人跑了。”
现在,哪怕是她后悔也来不及了。
第65章 酸意 实在是有伤风化!
攸州, 平襄王府。
李挽仔细地修剪院里的梅枝,一双眼里蕴满泪光,眼神说不?出的温柔, 片刻之后, 不?由得一笑,“满院的腊梅竟然被他?们?养成这个样子。”
“是啊,方才进来的时候,奴婢还以?为是满院的杂草呢!”曼娘一盏一盏地点亮院里的灯笼,顺手拿来一件披风搭在?李挽的肩上,“三姑娘不?是个心细的人,可季师傅和小世子都是爱捣鼓花草的人,他?们?怎么能把花养成这个样子?”
“母亲生前最喜欢修剪这些花草, 尤其是腊梅, 在?严寒刺骨的冬季盛开, 有着坚韧的风骨,傲雪迎霜,凌寒独放, ”李挽放缓了?声音, 又把目光移到了?院中?, 眼神平静,声音更平静, “九年没?有回来, 王府竟然一点都没?有变。”
老王爷死后,攸州城内有不?少?魑魅小人, 假义君子落井下石,他?们?企图霸占平襄王府,可李绛守住了?这里的一草一木。
平襄王府没?有废人, 这些年来,姐弟两人即使相隔千里,但也是彼此的后背,两人相互守护,相互支撑,一直走到现在?。这一路有多不?容易,只有亲身走过才知道,曼娘慢慢地叹了?一声,脸上始终挂着笑意,眼中?却转起了?泪花,“郡主,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那日我问十五,她和梨白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我恨自己,我恨自己没?有追究到底,我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妹妹......只能活几年,每月都要?忍受病痛的折磨,若是梨白没?有说漏嘴,我会永远蒙在?鼓里,”当时短短的一句话,如同一把尖刀,狠狠的刺进李挽的心底,“......她真的很难,甚至没?有能依靠的人。”
哪怕是赫连熙已经?牢牢掌控了?朝廷的实权亦是不?可靠,他?是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力,天下万民的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李惟又该如何反抗?届时后宫佳丽三千,李惟在?他?眼里算得了?什么?
曼娘对此深有感触,眼眶逐渐泛红,低下着头,“可长生蛊是一命换一命......就没?有两全的办法吗?”
火光幽幽,院中?一片静谧,李挽摇了?摇头,“这是唯一的法子了?,不?能再拖了?。”
拖得越久,十五便越危险。
种?蛊需要?很长时间,李惟是个十分警惕之人,若是没?有旁人帮衬,怕是会被发?现,曼娘坐到李挽身边,拂掉她肩头的白玉兰花瓣,“陛下会帮我们??”
“我已将此事告知与他?,”李挽停顿了?一下,“他?也答应了?,只是有一件事......我未告知他?。”
曼娘神色茫然一瞬,“那陛下会不?会降罪于你?”
李挽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纷繁的念头,眼皮狠狠地一跳,一双眸子已浸着寒意,“先前,苏家和国公?府,这些人为了?毁掉十五的名节,为了?置她于死地,甚至泯灭了?人性,他?们?不?择手段的陷害她,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看着妹妹被人欺负,这次,我不?管陛下跟十五之间有多少?海誓山盟,只要?十五不?愿意,陛下亦不?能逼迫。”
曼娘忧思百转千回,思考了?一阵,声音也变得弱了?不?少?,“郡主是在?想云子秋的话?”
李挽点了?一下头,“就如他?所说,倘若北狄人带兵大举进攻,陛下不?愿开战,那他?必然会选择和亲,他?会借着柳云窈和北狄的关系,让她去游说,并且试图建立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这确实是个不?错的缓兵之计,但柳云窈提出的条件是让陛下迎娶她的妹妹,你觉得陛下会不?会答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曼娘摇了?摇头,李挽唇角扯出一抹清冷笑意,说道:“陛下不?会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
曼娘缓缓呼出一口气,将她的这番话深深地刻入了?脑海,“那三姑娘知道会不?会伤心?”
“我能看出,十五对陛下有些不?同的,但玩弄心术,十五终归是容易心软,”李挽眼神一点点暗淡下去,“身为女子,再加上她身份特?殊,一旦图穷匕见,便成定?局。要?是仅凭着陛下的那点真心,十五很难走下去......”
百年一到,早晚都要?归去,死不?过是时间问题,倘若能换回十五的性命,她自是甘愿的,可自古以?来,就没?有几个将军能够安安稳稳的卸甲归田,她必须要?给十五寻一条退路,哪怕做不?到这些,但至少?不?能让她永远活在?悔恨和悲伤之中?。
曼娘望着夜色怅然一叹。
“曼娘,你先回房休息吧,”李挽缓缓站起身,玉凤钗上的珊瑚珠流苏微微晃动,“我想一个人待会。”
曼娘咬了咬嘴唇,行礼告退,行至月洞门前,驻足回首,看了?许久。
微凉的晚风拂过,树影摇曳,映出一地破碎月光,衬得花圃清幽空寂,而站在?花圃中?的人,隔着一层薄雾,如同虚幻之人。
第?二日中?午。
李惟醒来后,一边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推开窗瞄了?一眼黯淡的天光,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攸州府衙。
因为这次是突袭,土匪猝不?及防,以?至于直接被全部?被围剿,赫连熙部署完接下来的善后工作,通报了?一下战果,随后又让人把附近村庄一家家梳理辨认,以?免山匪藏匿,留下祸患。
李惟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在?身后远处的脚步声清晰了?一些。
粱瑄抬头看见她,愣了?一下,“......李大人。”
李惟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没?等他?再开口,就转身离开了?。
事已至此,难道她还想不?明白吗?
他?早就跟赫连熙串通一气,联合起来蒙骗她,一边派人稳住她的行踪,一边快马加鞭的赶来。
为了?捉住她,可真是煞费苦心了?!
“李大人,我,我有话对你说。”粱瑄一点一点攥紧了?手心,等反应过来,话已经?脱口而出。
此时,他?大脑一片空白,心也是乱的。
两人隔了?五十多步,李惟站定?,转身注视着他?,脸上神色虽平静,但心中?滋味杂陈。
也不?知怎么,她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想了?许久,仍是想不?出问题根源,就把这些归咎到这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