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挽暗暗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道:“我已安排她?们去前院打扫,若是需要掩护离开,我可以安排人。”
还敢派人暗中监视?赫连熙心头极为不满,轻轻嘶了?一声?,抱着?人没撒手,寒声?道:“直接杀了?便是。”
反正马上就要撕破脸了?,留着?也是祸患。
赫连熙抱得极紧,李惟有点挂不住脸,垂着?眼?睛,道:“也好,留着?亦是麻烦,长姐先去收拾东西,不用担心我。”
李挽一愣,只?能动?作僵硬地颔首。
大抵是第一次从妹妹口中听到这种话,她?还是有些不适应,毕竟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平日也只?是在院里端茶倒水,不曾犯过错。
如今却要......
李惟抬手推了?一下赫连熙的肩膀,双脚落地,解释了?一下,“长姐,这些人多少会些功夫,安全起见,她?们不能从梨园传递出任何消息,更不能察觉到我们的行踪......”
“长姐明白,”这不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李挽深深点了?点头,问道,“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李惟道:“我还有些事要办,长姐不必担心我。”
赫连熙眯了?眯眼?睛,目光隐约带了?点控诉和不满,“走了?。”
月光之下,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的背影宛如一对璧人,李挽幽幽地叹了?口气,似是想起什么又莞尔一笑。
之前因为退婚的事,外?界都在传言,两?人不和,眼?见嫌隙越来越明显。
殊不知,这不过是赫连熙打出来的幌子。
李挽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眼?神闪烁。
果然?一切都如父亲期望那般。
太?极殿内响起叱喝摔砸之声?,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赫连琅披散着?头发,满头大汗,物件都摔得稀碎,很快就没了?力气,之后靠在龙椅上喘息,时?不时?地哀嚎出声?,“朕装了?这么久的病,究竟有没有用?!”
他曾经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无情无义的铁血君王,过着?君臣如仪的帝王生活,不仅有贤臣辅佐,还有将帅可为之领兵,可自从誉王死了?之后,一切都变了?,过往种种,如镜花水月般都是幻聚,他才发现自己只?是个?傀儡,赫连熙杀他如同杀死一只?蚂蚁。
可他才是大周朝的九五至尊!赫连熙算个?什么东西?敢贪图他的江山!
赫连琅翻遍了?史书,发现历朝历代都有朝廷重臣独揽大权,他只?需要收回权力即可,只?要收回权力,他仍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人生在世,总是要做些身不由己的事的,为了?皇位,不管过去了?多少年,他可以忍辱负重,装傻称病,可事实上,他费劲心思折腾到现在,除了?名声?扫地,就是把自己弄得跟疯子一般,成为了?百姓眼?中一无是处的废物,昏聩无能,失了?威仪。
郑懿吞下一口唾沫,在一旁将头伏得更低,眼?角隐约有泪光闪烁,他担心圣上的龙体,但早已不敢再?出声?安慰。
他有愧先帝的嘱托,可事情早已无法?挽回。
赫连琅心里气愤,挪了?一下身子,发现脚早已经麻了?,他无力地抬了?一下手,道:“......去把苏太?傅召进?宫。”
最近,他常常午夜梦回,先帝躺在榻上,面容枯槁,眼?睛凸出,握着?他的手并无力气,但语气却寒若刀锋,说:“ 自古以来,君王之家无真情,一生因果轮回,恶者自有定数,几十年的恩怨与梦魇,还未结束,皇太?子终是没放过他......”
梦中,赫连琅只觉得浑身颤抖,惊惶的避开先帝的脸庞,跪在床沿压抑着?哭声?,可在醒来时?,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赫连熙是架在他头上的一把刀。
他已经不想再继续忍下去了。
郑懿狼狈起身,离开了?大殿。
过了?一会儿,苏长风进?殿,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碎瓷片,跪下身叩首问安。
此时?,赫连琅发完疯之后,收起狰狞之色,神情很快恢复如常,他悠然?自得地靠在龙椅上,轻轻呷了?一口杯盏中的温茶,呵笑一声?,“老师,事情办得如何了??”
殿内萦绕着?一股诡异的气氛,苏长风不敢抬头,只?是看着?满地的狼藉,垂首敛眉,神色恭然?答道:“老臣已经把事情安排妥当,前几日伍信领兵悄然?南下,只?要等李惟离开东都,计划变可以开始了?。”
赫连琅早已想定了?主?意,嗤之以鼻,怒喝道:“李惟,区区一个?李惟,朕的大计,难道还能被一个?女子毁了?不成?”
“陛下,这么大的一个?赌局,是容不得半点差错,一子错满盘皆落索,若是败了?,陛下这么多年的牺牲,就白白浪费了?,”苏长风再?次叩首,苦口婆心地劝着?,“陛下,如今魏王当道,朝纲紊乱,老臣始终恪守为臣之道,愿意为陛下牺牲,从未有过胆怯,老臣求陛下,再?忍上些时?日,小不忍则乱大谋。”
赫连琅厉声?道:“若李惟一直不离开东都,朕是不是就得忍一辈子?”
苏长风道:“陛下,李惟与魏王的关系日益恶化,现已闹得不可开交,她?一定会离开这里,东都并不适合她?,而她?自己也很清楚,不久之前,苏尔勒已经带兵离开,陛下觉得,她?还能待多久?”
“老师,朕就不明白了?,李惟为什么一定会离开东都?”赫连琅慢慢站起,走到了?苏长风的身边,“老师是想着?,让她?与魏王撕破脸,在东都没有容身之地,所以选择出逃么?”
苏长风后背瞬时?生出一层冷汗,低下头去,“陛下圣明,老臣就是这个?意思。”
“老师应该知道,朕此刻在想什么?”赫连琅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俯下身将苏长风搀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伍信到哪?”
“已埋伏在城外?,随时?可以行动?。”苏长风感到周身寒冷,停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说道,“陛下,伍信心系天下,乃是忧国忘家之人,他自从得知陛下处境艰难,为奸臣所胁迫,就满腔义愤,痛定思痛,老臣坚信伍信绝不会辜负陛下的期冀!而且就在昨日,老臣派人前去传信,伍信说,他如今拥有十多万兵马,甚至还搬来其他救兵。”
十万兵马就足够将东都围得水泄不通......
赫连琅没有思考那些救兵,只?是想着?何时?能诛杀魏王,“朕只?给?你们五天时?间,五天,五天后李惟就算没有离开东都,朕也要动?手!”
苏长风知晓他的脾气,不敢再?推脱,“老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赫连琅眼?角弯了?起来,语气也跟着?变得缓和了?些,“这些年,实在是辛苦老师了?。”
与此同时?,月色静谧,草鞍巷的别院一片安静祥和。
韩仲椿诊过脉后,留下药方便离开了?。
赫连熙拿着?勺子搅动?汤药,试过之后,才用勺子将药汁递过去。
李惟:“......”
她?都喝过多少汤药了?,哪里需要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那才是折磨。
可见他执意如此,李惟心有所动?,脑袋还晕乎乎的,也就依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