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顾谨走进电梯里,陈觅紧跟上,沉默地站在角落。

他抬头看见电梯井壁上倒映出的模糊的自己,张了张嘴,低沉沙哑的话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总让人觉得哀伤。

“韫儿,我后悔今天早上来公司了。”

白韫抱住双膝,把头压在膝盖上,“那你以后就多陪陪我。”

连续两天心情都是巨大的起伏,顾谨已然说不出话,像是有刀片卡在嗓子眼里,每一次呼吸都刮擦着喉咙,口腔里泛着血腥味。

她眨了眨眼,轻声问:“觉得我任性吗?”

白韫从来不问这种问题。

顾谨垂下头,摸了摸全身的口袋,没找到那盒万宝路,配合着她说:“那我照做了,你以后嫌我烦怎么办?”

她轻笑一声:“不怎么办,你受着吧。”

门再度打开,顾谨大步跨出电梯,陈觅先一步走向车位,替他打开车门,他坐进后座,伸手要来陈觅的备用机,拨通某个号码。

“去北榕路,越快越好。”

半小时的路程,顾谨只用了二十分钟,没等车停好,他打开车门就直接跳了下去,快步走向八栋。

呼啸的风声通过话筒传进白韫耳朵里,此刻她正被两位女保安包围着,看警察拷走了意图私闯民宅的疯子,不堪入耳的叫骂声顺着人群一路传播,吃瓜群众都知道了眼前的人是谁当下正火的流量明星,白韫。

伪装也没必要了,她干脆扯下脸上的口罩,摘了帽子,素面朝天地面对着数台高举着的手机,朝众人鞠了一躬。

“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到大家的国庆假期,跟我住同一楼层的业主待会可以通过业主群找我索要赔偿,也算是我的一点歉意,至于其他人就请打道回府,别堵在过道上影响了其他人出行,感谢配合。”

大家也都不是不讲理的人,热闹看完了也就走了,人群吵吵嚷嚷地来,走时也不忘发表一下对这件事的看法。

“遇到这事,小姑娘倒霉哦。”

“现在这个世道什么人都有。”

“以后在家千万给我注意点,不要给任何陌生人开门,记住没?”

“韫姐……可以给我一个签名吗?我喜欢你很久了。”

一道稚嫩的声音突然在人群中爆发,所有人顿时停下脚步,齐刷刷看向白韫。

杵在一边的物业瞬间反应过来,上前劝阻着,结结实实地挡在她面前,隔绝了她与其他人的视线。

白韫想转身回房间休息,又听见女孩焦急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韫姐,你的每一部剧和综艺我都看了,之前的直播我也一直跟完了全程,我的很多同学朋友也都特别喜欢你……”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看见白韫停下脚步,鼓起勇气喊道:“我只想说,不用害怕,我们始终在你身后,当你坚强的后盾!”

这些话一字不落、过分清晰地传进白韫耳朵里,刚安定下的心又激烈地跳动起来,却不是因为恐惧,她觉得自己快要流泪了。

顾谨坐电梯上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白韫俯下身,温柔地摸着一个女孩的头,笑着说:“宝宝等我一会好不好?我回去拿笔,想签在哪?”

“签在……”

女孩扫视着全身,想了想,指着衣服上印着的蜡笔小新,仰头看她,“我特别喜欢小新,姐姐签在小新旁边好不好?”

白韫亲昵地拍着她的头,直起身:“在这里等一等姐姐哦。”

顾谨就站在原位,死死攥着手机的手逐渐松开,心脏终于安稳落了地,莫名产生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躲在暗处,看着白韫走回客厅,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只记号笔,在女孩的衣服上潇洒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又硬塞给她一袋零食,说是谢礼。

“韫儿。”

熟悉的语调平稳得让人安心,她抬头看着走廊尽头的顾谨步履匆匆,越走越近,裹着一阵风扑在她脸上,紧接着又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按着她的背往怀里压,似乎是要融进对方身体里,再不分开。

她听见顾谨沉闷的声音,低哑的像是大哭过一场:“抱歉,我来晚了。”

白韫靠着他的肩,主动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嗔道:“事情都解决了你才过来。”

顾谨突然又紧张起来,扣住她的肩,上上下下将人彻底检查了一遍,不安地问:“没受伤吧?害怕不害怕?”

“现在更害怕的人是你吧。”

白韫无奈地想要推开他,对方却纹丝不动,视线锁住她,嗫嚅着嘴唇。

她看着顾谨又被咬破了皮的嘴唇,叹了口气,踮起脚,学着刚才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你来得刚刚好,我太害怕了不敢一个人回房间,你陪我吧。”

顾谨木讷地点点头,握着她的手走进房间里,像个大玩偶,整个搂着她倒在沙发上,一点点吻过她的眉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他们都尝到了一点咸。

“韫儿,我真的好害怕。”

第四十六章 阴谋

白韫搂着顾谨的腰窝在他怀里,用毛绒绒的脑袋蹭着他的下巴,极尽所能地安慰身前哽咽着的男人,却不去看他通红的眼他不喜欢自己狼狈的模样被人看见。

听着耳边逐渐平息的抽噎,她仰头亲了亲他的唇角,捧起他的脸,平日里向来冷静淡然的人此刻全没了从容,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刘海耷拉着,含着水光的眸子与她对视,像是要把她整个藏进瞳孔里。

除了之前白韫冷着脸说要与他分手,她还从未看过顾谨这般模样,破碎感渗进骨子里,像是被主人玩弄后就丢弃的宠物,单是看着便觉得不忍,心里却又生出一点隐晦的罪恶要叫他时时刻刻都这般,被她肆意蹂躏。

她不再多想,笑着吻上他的眉眼,“好点了吗?”

顾谨没觉得自己丢人,只是心里依旧揣着沉甸甸的后怕,握住她的手贴在脸上,宽厚的掌心完全包裹住了她的手,干燥而暖烘烘的。

他摇摇头:“没事了。”

“怎么你比我还激动,一点都不像你。”白韫指尖蜷缩,挠了挠他的脸,小猫抓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