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你送我的医籍,对我来说,很有用。”
银筝忙帮腔道:“是呀,姑娘手不释卷看了好几日,夜里都睡得晚,绝没有白辜负杜掌柜的心意。”
杜长卿看陆曈一眼,见她神色平静,反倒衬得自己如跳梁小丑般沉不住气,然而一想到陆曈不日就要离开此地,未免又觉心塞,干脆阴阳怪气道:“那很好嘛,人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董家那矮子翻脸不认人,说不准陆大夫就能在春试一鸣惊人,咱们西街也能出个翰林医官。我这辈子,还没见过活的翰林医官嘞!”
银筝:“……”
陆曈低头笑笑。
这笑越发让杜长卿心烦,然而还没等他说话,就听见陆曈先开口:“有一件事,还想请杜掌柜帮忙。”遂
“什么忙?怎么不找你那裴殿帅董少爷的帮?说吧!”
陆曈拿起桌上卷册:“我想知道,这卷册杜掌柜从何处买得?”
杜长卿没好气转头,一瞥眼看清陆曈手中卷册。卷册很薄,只有薄薄几张,纸张泛黄粗糙,还有些皱巴巴,乍一眼看上去更像废纸。
杜长卿愣了愣,狐疑开口:“这不是搭头么?”
“搭头?”
“二两银子三本医籍,附送几张搭头。”
他看一眼陆曈:“怎么,还想再送几张?”遂
第一百一十六章 苗良方
陆曈和杜长卿来到雅斋书肆时,书肆主人洛大嘴正在门口吃饭。碪
瞧见杜长卿面色不善地跑来,还以为他是要打架,待听明二人来意,洛大嘴才把撸起的袖子重新放了下去。
陆曈道:“洛老板可知,那位写书的主人是谁?什么时候会再来书肆送书?”
对着陆曈这样年轻貌美的姑娘,洛大嘴的态度就比对杜长卿的时候好了许多,和气道:“这个人,腿脚不好,不常来我书肆。原先写过一些医题卷册,诺,就是那些废纸。姑娘也知道,西街都是小本生意,那些废纸卖不出去,我就不收了,他也就走了。”
“洛老板可知他家住何处?在哪里能找到他?”
洛大嘴想了想:“我听说他家里穷,但字写得不错,后来给人抄抄书赚点银子过活。原先住西街胭脂巷米铺旁那间屋,不知现在搬走了没有,姑娘不妨去碰碰运气。”
陆曈点头,谢过洛大嘴,就要和杜长卿一道离开。
倒是洛大嘴琢磨着琢磨着,一把拉住杜长卿,低声问:“老杜,那人什么来头,怎么还特意找他呢?”碪
杜长卿白他一眼:“人家上头不是写了吗?无名高手!也就你这不识货。”
言罢,拍拍衣袖,随着陆曈一道出了门。
此刻时候还早,医馆里这几日病人来得少,陆曈决意与杜长卿先去洛大嘴说的地方找找那人。好在胭脂巷离雅斋书肆不远,走了约一炷香的功夫,二人就已瞧见洛大嘴嘴里的米铺。
正是晌午,日头落在人头顶,把盛京的冬照出几分暖色。米铺不大,店主在墙上开了方小窗,上头插着面蓝底黄字旗帜,格外引人注目。
杜长卿站定,望着米铺前十几步开外的地方,喃喃开口:“这也太破了……”
陆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就在米铺十几步开外的空地上,突兀地站着方破旧茅屋。西街一条街虽多是平人小贩,算不得富贵豪奢,但各家店铺住处无论大小都打扫得干净整洁。庙口吴有才住的草屋也破旧,但好歹门前小院鸡舍整理清爽,栅栏也修补完整。碪
但眼前的草屋,就有些破旧得过分了。
没有小院,也没有栅栏,门口野草生长茂盛,约有半人来高,几乎要将那扇破了一半的木门淹没。今日天晴,日头正好,纵然如此,太阳在照到门口一小半时就戛然而止,只剩间漆黑阴森的房落在地上,屋檐长影子在地上落下一个孤独突兀的旧影,仿佛能隔着门嗅见里头传来的霉气。
杜长卿有些嫌弃:“看着不像有人住的,说不定早搬走了。”
陆曈看了一眼门口那些乱七八糟的杂草,没说什么,往前走去。
杜长卿只得跟上。
待到了门口,陆曈屈指叩了两声屋门,门里无人应声,倒是那扇破烂的木门经不住轻叩,发出一声陈旧闷响,缓缓开出一条缝来。
门自己开了。碪
“有人吗?”杜长卿喊了两声。
无人回答。
顿了顿,陆曈伸手一推,自顾走了进去。
屋里很黑,不知有没有窗户,全靠门外的一丝日光照亮半幅地面。一进屋,一股浓重酒气扑面而来。
杜长卿跟进来,立刻忍不住捂鼻。
陆曈才走一步,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随即低头,才发现是几只空酒坛。
抬眼一看,借着点微薄光线,能看清屋里的桌上、地下东倒西歪着许多只空酒坛,一些洒到地上,酒气伴随屋中发霉的陈气,熏得人头晕。碪
这看起来像间酒鬼住的屋子。
正在陆曈看向那扇紧闭的小窗时,屋中陡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谁?”
这声音出现得突然,惊了杜长卿一跳。
紧接着,有窸窸窣窣声响起,屋中深处床榻上,隐隐坐起一个人影,人影动了动,像是偏头看向陆曈二人,又问了一遍:“谁啊?”
嗓子哑得像副破锣。
杜长卿蹭到窗户边,将窗户用力打开,更多的光涌了进来,一半洒到屋中榻上,将榻上人照得清晰了几分。
床榻很旧,底下垫了干稻草,上头胡乱堆了几床脏被褥,一个穿破单衣的中年男子拥着被褥坐在榻上。这人约莫四五十出头,发丝掺了灰白色,凌乱堆在头上,像是几日没净脸,胡子拉碴,听见动静,男人抬起眼皮子,露出两只微微发红的眼睛,倒没有生气,只是醺然开口:“找谁?”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