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去前边小茶楼里吃茶,你看完了就去那里找我。”

许白闻言转过头来,商四却已经不在原地。不远处倒是有一座精致的临街小楼,牌匾上就写着三个毫不做作的大字小茶楼。

这就是傅先生与胡三小姐打过牌的那座茶楼吗?那此时的傅先生会不会也在里边?

许白这样想着,忍不住想立刻过去看看。可迈出一步,他又停了下来,暗自苦恼。这回是傅先生特意拜托朋友帮忙,帮他跨越瓶颈来着,他可不能辜负了傅先生的好意。

于是许白便停下来,四处看看。

这里……似乎是在北海公园一带?

许白记得北海先生有许多篇文章都是写北海公园的,因为他觉得他与一个公园同名,非常有缘分。于是许白仔细回忆着书上的内容,果然找到了许多契合的地方,开始摸索着往湖边去。

恰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许白一时没反应过来,待抬眼一看那不是阿烟么!

此时的阿烟跟现代的那个阿烟没有什么差别,都是十几岁的模样,脸颊上长着一些可爱的小雀斑,穿着背带裤戴着贝雷帽,活力十足。

他拉着一辆板车,在路人惊讶的目光中跑得飞快。那板车上还盘坐着个一个穿着月白长衫、头发花白,气质颇为儒雅的老爷子,笑呵呵的,双手对插在衣袖里,让阿烟跑得再快一点。

“北海先生,不能再快啦!再快先生该骂我了!”阿烟一边跑一边说着,爽朗的笑声在这儿都能听得到。

但让许白更惊讶的是,那老爷子竟然就是北海先生?!他不是傅先生的双胞胎弟弟么!

第32章 书中

许白一路跟着板车跑,穿过了三条街,才终于在北海湖边追上了阿烟。他很郁闷地喘着气,不得不承认他一个正值青年的妖怪,跑不过拉着板车的阿烟。

烟哥不愧是烟哥,如果他去拉黄包车,一定会是一个杰出的车手。

但是许白算漏了一件事,那就是这时候的阿烟并不认识许白。看着把板车停在湖边,忽然走到面前,双手交叉在胸前,不客气地质问他“为何一路跟着”的阿烟,许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怔愣了几秒,他才回道:“对了,我是北海先生的书迷,我特别喜欢看他的书。”

“真的?”阿烟上下打量着许白,眼神中充满着不信任,“我警告你,你可别给老子耍什么花样,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真的没有。”许白再三保证,并说出了北海先生另一本书中的几个经典桥段,才算打消了阿烟的一点戒心。现在他们是在一朵花的书中世界,那么一朵花应当还没有出版。

许白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阿烟,冷酷、充满戒备,甚至那刻意释放出的淡淡威严,都是不曾有过的。

但一想到现在所处的年代,许白便释然了。

这不是那个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那个和平年代,也不是聊两句就可以加个微信的网络社会,在这里,即便是阳光普照的大街上,仍然潜藏着各种各样的危险。

即便妖怪比普通人厉害百倍,也不一定都能在这乱世存活。

恰在这时,许白瞥见了空空如也的板车,心里一惊,“北海先生呢?”

阿烟霍然转头,见状立刻奔过去,一边找人一边喊,“北海先生?北海先生!”

阿烟的紧张再真切不过,许白被他感染着,一颗心也渐渐提起来。他甚至往水中望了一眼,深怕人掉在水里。

湖边的堤岸上,人很多。阿烟到处找,却看花了眼,怎么都找不到,可把他急坏了。

“北海先生?北海……二大爷!”

“嗳!”远处传来一声回应。

阿烟一脸黑线,叫他名字不应,非要喊二大爷才应,这什么毛病。但他虽然在腹诽,人却一溜烟跑了过去,抓住二大爷的胳膊就不放了。

“二大爷,您怎么自己一个人就跑了啊,害我好找。”阿烟说。

傅北海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睛却时不时地往旁边的糖葫芦上瞄。那卖糖葫芦的小贩便陪笑着笑说,“这位爷,要不您来一根?”

许白赶到的时候,一身月白长衫、气质儒雅的傅·二大爷·北海,正拉着阿烟的衣袖,像个缠着大人买糖吃的孩子。可明明他才是那个大人,而阿烟的外表却是少年,两人的身份像完全掉了个个。

阿烟扳起小脸来,说:“先生说你不能再吃糖了。”

傅北海闻言有点小失落,而后又笑起来,眼巴巴地瞅着阿烟,说:“那我买给哥哥吃。”

“那我们可说好了,你不准偷吃,也不准再像刚才那样,一个人偷偷跑掉,知道吗?”阿烟说。

傅北海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我已经不小啦。”

阿烟这才让步,买下了一根糖葫芦。傅北海还在那里认认真真地挑了半天,最终选出一个个大饱满的,美滋滋地拿在手里。

“不准偷吃哦。”阿烟再次叮嘱。

“知道知道。”傅北海乐呵呵的,这会儿不管阿烟说啥他都能应下。

许白站在一旁看着,不知该不该上前打招呼他觉得北海先生的状态有点不对,他明明应该跟傅先生一样拥有不老的容颜,可他却已经老了。虽然老了,却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阿烟没有理会许白,径自牵着傅北海的手往湖边走。两人沿着湖边慢悠悠地走着,许白便跟他们拉开了一些距离,远远看着。

他看到傅北海时常停下来,蹲在岸边想要伸手去捞水里的鱼。他的胸前挂着一个金色的怀表,随着他的动作一摇一晃。

不一会儿,他又对叶的落下着迷不已,站在一片枫树下,呆呆地抬头望着晚霞一般的连绵的枫叶。

他笑得天真烂漫,一如许白曾在书中领略过的那个富有浪漫主义情怀的北海先生。

老了的傅北海,与傅西棠仍有七八分像,这让许白时不时有点恍惚。只是比起清冷的傅西棠,还是傅北海更平易近人一些。

可没过一会儿,许白便瞧见那边似乎在闹别扭了。傅北海蹲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抱着自己的膝盖,阿烟似是想拉他走,他却怎么也不肯站起来。

许白犹豫片刻,还是走过去了。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许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