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1)

欧鸿文冷笑不应。

方悦然识相,主动说:“姨妈,我先撤了,有空再来陪你。”

“你坐着。”欧母按着她的肩,不许她走,“放心,你姨夫不是冲你来的,该怎样就怎样,我去找他聊聊。”

方悦然点点头,一副老江湖的样子分析道:“中年人发脾气无非两件事,工作不顺,子女不孝,你开导开导。”

欧母进房间,给丈夫泡了杯消火的茶,坐他身边询问:“出什么事了,这么大火气。”

“都是因为你的宝贝儿子!”

“小帆?”她疑惑,“现在一个月都见不了他几回,还能怎么惹你?”

欧鸿文火气又旺了:“他还和路少隽女儿好着呢,非她不娶了!”

“他亲口和你说的?”

欧鸿文脸阴沉下来,把刚才的事和她大致说了遍。

她却笑道:“年轻人嘛,很正常,况且小帆也不知道你要过去。”

“这是关键吗?!关键在他就不该和路少隽的女儿好上!”

欧母劝解:“也许人家女孩子确实优秀。”

“优秀什么,还欠着债呢!谁知道带着什么目的来的。”

“你别搞阴谋论,孩子这么大了有辨别能力。要是欠款剩的不多就算了,当彩礼吧。”

“你!”他指着她重重点了点,“真跟儿子一个样,他小子不知好歹,你也稀里糊涂!”

欧母听这话也不乐意了,故意和欧鸿文唱反调:“又不是你结婚,你反对有什么用?就算两个人以后结了婚也不会跟我们住一起,眼不见心不烦,他要帮着还债那就还呗,我还能按着他不让他去吗?”

欧鸿文一听,更加火冒三丈,拍桌子说:“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他这样都是你宠出来的!”

欧母不甘示弱:“我宠?我照顾儿子吃喝拉撒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管过吗!他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你负过多少责任?”

欧鸿文听见这话立即头大:“好好好,我不和你争,我睡觉去,行了吧。”

欧母懒得和他多说,自己把泡的茶全喝了,咚咚咚下楼回客厅。

方悦然看姨妈脸色不佳,小心翼翼地问:“吵架啦?”

“和他说不通,一会儿怪儿子,一会儿怪我,他自己一点责任都没。”

方悦然摸不着头脑:“到底什么事?”

“小帆谈恋爱了,女方家里情况复杂,他不同意。”

方悦然靠回沙发上:“我还以为什么事。”

欧母看看她,凑过来问:“你见过那个女孩子?”

“没见过,听说过。”

“什么样?”

方悦然回想一下:“感觉是个挺要强的人,好像长得还不错,哥可痴迷她了,茶不思饭不想的。”

欧母一讶,儿子平常虽然总是一副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做事我行我素、不计后果,可真碰上在意的事,恐怕很难说动。

方悦然笑嘻嘻说道:“大概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哥把姨夫惹到大动肝火,她又把哥拿捏得服服帖帖。”

欧母略一思考,对方悦然说:“悦悦,有空多和你哥哥联络联络。”

方悦然愣了愣,当即会意,左手在脑袋边比了个军礼手势:“懂了,收到!”

61 天光暗时

做父母的,孩子大了反倒失去威严,地位颠倒,要小心试探才能从他们口中知道点实情。   方悦然这“通信兵”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欧扬帆心想,何必要用这种方式“刺探军情”,是怕他不高兴么,直说不就好了。   几天后,路璐进汪建荣的别墅,除了欧扬帆,没有旁人,他仰头看着框架已成的房子说:“我妈想和你见一面。”   这也来得太快了……   路璐头皮发麻,随即镇定下来。   怕什么呢,起码不是见他爸。   她说:“好,你也去吗?”   “我不去,你们聊。”他怕路璐紧张,补了一句安慰她,“我妈这人挺好相处的,见了就知道了。”   “嗯。”   “你已经很占便宜了。”   路璐不解,他说:“长得漂亮,看着心情愉悦,有气也消了。”   说不紧张是假的,临见面时路璐依然忐忑。   不知道他妈妈会是怎样的人,随和还是难搞?或者像电视剧里演的,拍出五百万,请你离开我儿子。   她想,那也不亏,但欧扬帆一定比五百万还贵些,得要一千万才行。   坐在约定好的餐厅,人来人往,欧母没有过多思考就认出进门的是儿子心爱的人。   她穿着时髦而得体,给人的初印象是漂亮、高挑,眼睛里神采奕奕的,她不是那种任人宰割、天真单纯的女孩子。   可能真应了方悦然的话,可以反过来把儿子拿捏得服服帖帖。   欧母穿着朴素,笑脸相迎,并无架子。   路璐手里提了东西,是见面礼。   双方打过招呼,路璐把礼物取出,像幅油画,又像一束花。   她说:“实在不知道送什么,我想阿姨你平时什么都不缺,不如送点好看的。这个半壁花瓶上的油画是我画的,鲜花是我妈妈亲自挑选做的造型,装点一下家里应该不错,希望你喜欢。”   欧母没见过这个新奇做法,色彩搭配协调,花选得也雅,品味不俗,倒显得她送的耳钉平淡寻常了。   其实两人的对话没什么实质性内容,无非是欧母想了解了解路璐这个人。   她有问有答,并不夸张虚浮,提到工作还会同她笑着聊那些稀奇古怪的客户,侃侃而谈。   一顿饭下来,欧母对她印象不错,好好说话、好好吃饭,身体健康、大方自然。   饭后,两人打车去商场闲逛,进了店面,欧母忽然一惊,说:“花是不是落车上了?”   路璐说:“没有啊,拿着东西不方便,我刚刚存在服务台了,一会儿走的时候再取。”   欧母觉出她细心,其实这一套全是做销售后摸爬滚打学出来的。   之后和陪同汪太太出门如出一辙,闲逛,置办漂亮衣服,路璐汗颜。   不过逛街她是老手了,选了两套衣服,一问店员价格不低,欧母没有作声,路璐磊落大方地直问:“有折扣吗?”   店员这才道出,她低头看看服务台的商场信息,还有额外的优惠和信用卡优惠叠加。   计算机一按,体面顺利地拿了折扣,还帮欧母付了账单。   欧母一看小票,嚯,打了将近六折。   她不由惊叹:“你比我会讲价。”   路璐说:“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干嘛平白跑别人口袋里,多问一句的事。”   欧母笑着点头。   买完东西,坐楼梯抵达商场一楼,楼梯口的店铺前摆着一排开业用的麦穗花篮,是一家刚开业的蛋糕店,路璐瞥了眼招牌,忽然兴奋地说:“阿姨,你想不想吃蛋糕?”   欧母有些茫然,但看她眼中闪着微光,不自觉地也想去试试。   Le Petit Prince   两人坐在落地窗的位置,各自点了块小蛋糕,欧母舀了一块放进嘴里,甜润的味道绵柔化开,让人舒心愉悦。   她的视线移向路璐,阳光透窗而入,她拿着勺子轻轻抿一口,像广告模特一样。察觉目光,她大大方方地看向自己,微微一笑。   欧母想,儿子实在挑剔,就知道选漂亮的。   当初她对欧扬帆得罪蕙平一家的事不能说不动气,但说到底,日子是自己过的,何必在意其他人高不高兴。   蛋糕在嘴里,路璐有点含含糊糊地说:“这家做得很好,没想到居然开了分店,挺不容易。”   欧母笑笑:“只要用心,就能排除千难万阻,终得回报。”   她抬头,回以一个微笑:“是,真心的喜爱,往往无关得失。”   爱情也一样,终归是吸引,不全是利益。   傍晚回家,欧鸿文不在,开门倒见儿子在客厅静静坐着,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回来听结果的。   他看着手机不声不响,但注意力全在母亲身上。   欧母穿上拖鞋,故意放缓动作,慢吞吞地放包,洗手,不表现任何情绪。   欧扬帆忍着没说话,过了半天,欧母才坐到他身边,打开一个包装盒,拿出花与花瓶,高兴地说:“你看这个,好看吗?”   欧扬帆看看她:“她送的?”   “是啊。”   欧母笑吟吟走到壁炉前,挪开其他东西,花瓶在上面摆来摆去:“放这里怎么样?还是放这里?是不是很合适?”   欧扬帆看回手机屏幕,漫不经心地笑了下:“都行,很合适。”   不用多问,他已经知道了母亲的态度。   欧母会看人,她虽然身负债务,但并非思想举止都是贫瘠的,她没有穷女孩的敏感、脆弱和小心,而是坦然真诚的,她热爱生活,乐于分享自己的喜恶,表达自己的观点,她的身上没有自卑感,更不会高攀任何人。   母子二人达成了共识,欧扬帆想,在这个家,他已经得到了三分之二的肯定。   欧母问他:“晚饭吃了没?”   “还没。”他说。   家里还有些菜,但她觉得不够,今天想亲自下厨。   欧扬帆说:“我开车,一起去买?”   她问:“想吃什么?买条鱼还是买只老母鸡?”   两人在玄关换鞋,他还没回答,门一开,欧鸿文回来了。   欧母的心霎时沉下去。   欧鸿文看见儿子,脱口就说:“不是不进这个家门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欧母一把将丈夫拽到旁边:“不会好好说话就闭嘴。”   欧扬帆一声不吭,走到门口穿鞋。   欧鸿文还不依不饶道:“你不是硬气得很吗?以为自己捣鼓个小公司就了不起了,你……”   “妈。”欧扬帆打断他的话,只对母亲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晚饭不吃了。”   他侧身绕开欧鸿文,挺直了脊背,没有一丝一毫的妥协,硬气而决绝地离开。   欧鸿文愤怒地看着他的背影,重重把门关上,欧母上前朝他推搡一把,气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他难得回来一趟,你就一定要把这个家闹得鸡犬不宁吗?”   “你怪我?都是因为路少隽的女儿把那小子的魂都勾走了!”   欧母沉住气,语声坚定道:“告诉你,我今天去见过那女孩子了,我没有任何意见,而且这是儿子自己的事,你管不着!”   欧鸿文却也态度强硬:“那也我告诉你,我有我的办法。”   他像是威胁一样甩下这句话,板着面孔夺门而出。   家里瞬间静下来,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这顿晚饭终究没能吃成。   欧扬帆无心逗留,开车穿梭在夜黑里,一路赶回了海州。   路璐下午已经搭车回来了,她正站在约定好的地点,天越来越冷,她搓着手等他来。   路尽头,一抹银灰疾驰而至,他摇下窗说:“我去停车,马上来。”   欧扬帆在路边停完车,回头看见路璐小跑着朝他走来,越跑越快,到了眼前时伸出双臂紧紧勾住他胳膊。   她偏头靠在他肩上,厚实的外套透出他身上的暖意,衣服是她挑的,卡其色的夹克,笔挺帅气。   欧扬帆揽着她,没有说话,路璐问:“你怎么这么早来了,没在家吃饭?”   “嗯,你呢?”   “收到你消息我就出来了,还没吃。”   “那正好。”   两人钻进家餐厅热烘烘吃了一顿,然后到处闲逛,对着路上的灯光、招牌、行人、见闻七嘴八舌的讨论,似乎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夜深,他们依旧不愿分开,又一次在楼下道别。   停留很久,欧扬帆才脱手让她上楼,可刚走几级楼梯,他又追上去伸手一捞,把人搂进怀里,捧起她的脸深深吻下去。   路璐勾着他的脖子,炽热的亲吻让人晕头转向,她一时起了玩心,两条纤细的长腿用力一跳,挂在了他的腰胯上,欧扬帆两手托着她屁股笑起来:“和我闹是不是,不怕我吃了你?”   他张开嘴作势要咬她,路璐主动在他脸颊上亲了亲:“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   “今天我妈不在家。”   欧扬帆沉默了一瞬,啄了下她饱满的嘴唇,一把扛起她就往外走。   路璐大笑着被塞进车里,载到一处酒店。   门一关,两人又动情地亲吻,一件件脱去衣服,他的手开始不老实,顺着腰背向下游走,指尖刮过后惹起细微的抖动。   她躲了一下,他却紧追不舍,掌心抚摸她滑腻的皮肤,身体紧贴在一块儿,黏在一起,呼吸可闻,然后默契地直奔主题。   心跳快得似要过速,扑通扑通,为对方敲打着,滚烫的皮肤触碰和相拥,他强硬蛮横,她却温软柔和,在颤栗中包裹着他,互相渴求。   他把头埋入她的肩窝,轻吮她的锁骨、颈侧,印下痕迹,在喘息中深吸她身上的味道,无比沉迷。   四肢纠缠,时快时慢,身体最深处渐渐涌起一阵狂浪,她忍不住轻吟,却又被他用吻堵住,激烈到晕眩,又如浪中沉浮……   直到呼吸渐渐平复,他没有退出去,头抵在她胸口,像是睡着了,一语不发。   其实她早就察觉他的反常,欧扬帆并不是一个话特别多的人,今晚他们竟然能聊个不停,好像在用话语掩饰什么。   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有一点点粗硬,像大狗,发丝一下一下滑过指尖。   “你妈妈是不是对我印象不好?”   “没有,她很喜欢你。”   “你有心事。”   “没。”   “欧阳,如果我家里没有欠债……”   他伸手摸到她的面庞,大手覆住了半张脸,拇指在她唇上摩挲:“有我在,路璐,不要担心了。”   她嗯一声答应着,蜷起身体,欧扬帆从背后抱着她,相拥而眠,直至第二天的太阳升起的那一刻。   她的手机提前响了,在床头一阵摸索才接起来。   电话内,陈羽薇语速急促地说:“出事了,八点半到我办公室来找我!”   “什么事?”她醒了一半。   对面明显迟疑了一下,声音压低了点:“你现在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她顿了顿:“怎么?”   陈羽薇听明白了:“不要让欧扬帆知道你来找我,事情有点复杂,到时候和你细说。”

62 爱人

路璐匆忙抵达公司,第一件事就是冲进陈羽薇办公室。

她早已经在里面等着了,陈羽薇把门关紧,神情复杂:“今天一早我就接到人事的紧急电话,你被调职了。”

调职?匪夷所思。

“我?”路璐快要笑出来,“我何德何能,需要公司紧急处理?”

“给你的通知还没下,我刚知道就来找你,简直离谱,人事部准备把你调去深圳,原地升一级,做主管,薪资番现在一翻。”

她震惊:“为什么?是谁在背后……”

“董秘告诉我,欧扬帆他爸亲自去找了刘董,上面立即下达的命令。”

所以欧扬帆昨天才不对劲?不,如果他知道了这么大的事一定会告诉她,或者已经替她争取了,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陈羽薇说:“所以你先不要让欧扬帆知道,由我和他说,胳膊扭不过大腿,到时候他一冲动,说不定父子关系要僵,你夹在中间更难办。”

她沉默着坐进办公室的沙发,脑子乱如一锅浆糊。

深圳,升职,双倍薪资,真有趣,还不如直接送一笔钱让她离开欧扬帆。

路璐自嘲道:“怪了,这和电视剧里演的怎么不一样,我连一百万都不值,还得继续打工,太小气了。”

昨天他妈妈还和颜悦色同自己逛街闲聊吃蛋糕,今天他爸就来下最后通牒,把人调得远远的,碰不着自己儿子一根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