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以前从不会考虑的问题,穷的时候没得挑,有钱了没想过挑,管饱就可以。

他有家财万贯,却从没想过款待自己。纵使位高权重,却从没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他生命的底色就是沉默。

一匹沉默倔强的野马,从出生起就在奔跑,沿途风景无限,他从不流连。他用金丝玉带做马鞍,供养着背上如珠如宝的弟弟,却不曾让自己停下,吃一口青草休息。

但是现在,弟弟会从他背上爬下来,拿起还不能熟练使用的镰刀,为他割来漫山遍野所有种类的鲜嫩青草,摆在他面前,帮他找到最喜欢的那一种,吃好吃饱。

-5-

晚上酒局结束得早。

靳寒滴酒未沾,裴溪洄七分醉,出来时晚风正好,他们就想散散步,让保镖先回去。

裴溪洄想吃鲷鱼烧,靳寒去给他买。

他坐在长椅上闭着眼吹风,老感觉有毛茸茸的东西在蹭自己,睁眼就看到一碗邪恶的大米饭,顶着俩豆豆眼和一小点粉舌头好大一座萨摩耶山。

裴溪洄看一眼就笑了,这是谁家大米饭成精了。

小狗看到他终于看自己了,兴奋地汪一声,连忙退后半爪,仰头蹲好,咧嘴微笑。

它主人就在一米远的地方牵着它的绳子讲电话呢,它竟然敢明目张胆地背着主人撩骚。

“你挺会沾花惹草啊。”

裴溪洄没忍住挠挠小狗的下巴,小狗开心得闭起眼睛,舌头耷拉得老长,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呼噜声,活像一辆引擎启动的半挂。

“你多大了?咋长这么胖呢?一天得吃多少大米饭啊?”

小狗听不懂人话,但隐隐能分辨出人类的调侃语气,于是不高兴地“汪呜”一声,小豆眼眨巴着望着裴溪洄,小表情特别幽怨。

“你还挺不服啊。”

裴溪洄酒后乱性欺负狗,站起来挑衅小萨:“太胖就不健康了,要减减肥啦。”

小萨不听,歪过头去。

裴溪洄眼前一阵重影,晃晃悠悠地说:“不信你就看我做的动作你能不能做。”

说罢他抬起一条腿,摆出小狗撒尿的姿势。

小萨跟看二傻子似的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这个和他的金毛朋友很像的小人类在干什么,怎么能当众撒尿?真是不知廉耻!然后控制不住地跟着抬起了一只爪。

“呀,你还蛮灵活的嘛。”

裴溪洄醉醺醺地想,看来要增加难度了。

男人的胜负欲不断膨胀,男狗也不遑多让。

接下来的几分钟裴溪洄干什么小狗就跟着干什么。

裴溪洄抬腿小狗就抬腿,裴溪洄扭屁股小狗就摇尾巴,裴溪洄跑跑跑小狗也跑跑跑,裴溪洄“磅!”一声撞电线杆子上了,小狗气势汹汹地就朝着电线杆子爆冲。

“毛毛!回来!”狗主人终于被惊动,在自家傻狗以头抢电线杆之前悬崖勒狗。

远处买鲷鱼烧的靳寒闻声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弟弟捂着脑袋坐在地上,对着一只狗不服不忿地狂叫,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再顾不上鲷鱼烧,他连忙跑过去把弟弟扯起来,问他怎么了。

裴溪洄痛心疾首地大喊:“我输了!”

靳寒莫名其妙:“输给谁了?”

“输给一碗大米饭!”

“大米”靳寒低头试图找米饭,就见脚边蹭过来一只硕大的狗头。

靳寒:“……”

也不能怪弟弟,确实很像大米饭,但不是一碗是一缸。

裴溪洄看到小狗过来:“它来了,我还要再和它比一场!”

“好了别比了,它认输了,你赢了。”

靳寒把他背起来,远离肇事小狗。

裴溪洄赢了还不知收敛,扭过头朝小狗汪汪叫。

靳寒抬手抽了他一巴掌:“再叫我就让你在床上学狗叫。”

裴溪洄立刻把嘴巴抿成type-C。

昨晚才学的猫叫,今晚誓死都不能再学小狗!

醉是真的,怂也是真的。

-6-

夜晚的枫岛温柔静谧,海风中开始带出寒意。

秋去冬来,又要落雪了。

靳寒背着弟弟沿湖边一步一步往家走,湖水倒映着月亮的粼粼波光,波光中是两个交叠的影子。

裴溪洄喝醉后变得比大米饭还要黏糊,趴在哥哥背上甜乎乎地说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