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要是确定了这件衣服真是竞对家的,你还传出铺天盖地的路透,那我是真的会不高兴。”

何屿的脸又开始挂色了,一副被辜负了的不满样儿,惹得梁夜想继续“欺负”他。

“那红包我收了,你去新婚快乐,我得再睡个回笼觉。”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晚,昨晚熬夜了?”

“嗯,熬了会儿,得把伦敦这边的事儿忙完,明天要去米兰了,那块的时装周正式开始了。”

“好,那你再睡会儿,白天累也别喝那么多咖啡,晚上喝酒就别吃褪黑素了,对身体不好。”

何屿一本正经叮嘱人的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不那么弟弟了,加上他会子穿的这礼服,还真有那么点···人夫感?

梁夜顺着话乖乖配合地点头了,又想了想勾勾手指,让他离屏幕凑近点听她说话。

“我给你介绍个朋友,伦敦萨维尔街的金剪刀裁缝。以后真结婚的话,礼服不让你穿这种满大街的黑色成衣,要穿咱就穿私人高定。”

一句话把何屿在那头钓成了翘嘴,站在阳光下笑得眼睛开快眯起来了。

哈!阳光小狗。

真开始时装周的行程后,梁夜都是以受邀嘉宾的身份出席,行程不那么忙了,心情也从容了很多。

可能是远方的惦念落成了心里的归属,让原本专注的工作行程也带了那么点旅游的意味,那些小烦心的被她下意识忽略了,给何屿云分享的拣的都是每日里的好。

在一次 after party 的微醺中,梁夜在朋友圈发了张杯影摇晃的烛光图,没出一分钟就看到了何屿的点赞。

她这边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北京时间得凌晨 3 点了。

梁夜心想,这人还没睡么?夜戏不可能啊,明明 3 个小时前他已经跟她报备过晚安了,当时还小诧异了下今天平时早了不少。

梁夜看着朋友圈里点赞的头像,已经不是当初刚加上时的湖水了。

何屿换成了上次 GN 三月封拍摄时妆发的收工自拍,她记得他当时明明还生着病,结果拍出来表情嘚瑟得像开屏的孔雀。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发个信息关心一下:“还没睡么?”

“我好像失眠了。”

“怎么回事?”

“明天要请假出组,有个商业活动需要赶很早的航班,还得赶一整天的行程。我越是心里觉得有事得早点睡,反而就越睡不着。”

梁夜看了看周边的环境,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今天必要的社交应酬还有谁,然后还是决定问问何屿要聊聊么?

何屿在接到梁夜拨去的语音时明显有些惊讶,他以为她说的聊是继续文字的形式。

梁夜从何屿接电话的声音里听出他其实精神还可以,没多少疲累,但挺焦虑的。

她端着酒杯走出宴会厅,二楼的露台正好人少,留着些星星点点的夜灯还挺惬意的,就是有点冷。出来后才有点后悔没把椅子上的披肩拿上,但又懒得再倒腾回去了。

她问何屿:“你知道以文科生的视角读三体,我们会读些什么么?”

“啊,什么?”何屿没想到梁夜开口问的会是这个。

“以文科生的角度,我会留意大刘描述的宇宙社会学,会着迷他的猜疑链,黑暗森林法则等。这和我们市场营销学里的市场竞争与企业生存都很多异曲同工的地方。但你知道,三体里提到的所有这类文科的概念里,对我影响最大的是什么么?”

“额,不知道,原来你们文科生是这样看三体的?那还真有视角差异,我没太想过这些。”

“还记得危机纪元里描写的人类大低谷时期,因为恐惧三体人的到来,地球人开始破罐破摔,放弃环保,放弃经济也放弃道德秩序。结果在真正的威胁还未降临,那半个世纪人类人口就骤减了五十亿。然后他们意识到,怀里快饿死的孩子和延续人类文明相比,眼前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你记得当时他们流行一句什么话么?”

“什么文明,岁月什么的?”

“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我很难跟你描述当时这句话对几年前的我来说有多震撼。那时候我有一些莫名的恐惧与焦虑,关于身体的关于疑病症。”

“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对,还会往很严重的方向想,一个小的包块、一项小指标不正常都会联想成恶性的,不可治。结果后面严重到整天不想见人、不想学业、不想社交,想的都是放弃和后事。是不是和三体里的危机纪元很像。”

“你···当时很难熬吧?”

梁夜很少跟他说过自己负面情绪的事,这是第一次。他听着觉得有些心疼,但隔着这么久也无力安慰什么只能问:“你现在还会这样么,如果偶尔还会,要跟我说。”

“不会了,已经很久没犯过了,就是因为看到大刘写的这句话。”

“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

“是,那时候我荒废很多甚至自暴自弃。现在想想当时真傻,即使真的得了绝症可能也不过如此吧,所以我在看到大刘的这句话时,立马如雷贯耳的联想到,我究竟是需要有很长的存活时间才算健康,还是该给当下并未危及生命的健康,一分一时、一日一月的时间?”

何屿在那边似是思索什么,没开口说话,但梁夜从他逐渐放缓的呼吸起伏中感知,他的焦虑好像有被释放到一些。

“所以,睡不睡得着,不也是这个道理。你是真的需要给睡眠规定 6、7 小时的时间才算作休息好,还是给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平和、安宁,就算有好好休息了。睡不着你就当身体其实还不累,你只要让它继续松弛着。不管是闭目养神也好、听音乐也好,只要是做你觉得舒服的事情,它就都有在好好休息。”

“嗯,的确,我现在做的就是舒服的事情。”

何屿在电话那头翻了个身,连带着声音也变得黏糊和慵懒。

梁夜没计较他话里占的小便宜,想着哄睡陪聊都到这一步了,干脆迁就到底问他还有什么想聊的。

结果刚咽下口冰酒,就被连着口腔一同灌入的冷风吹个激灵,一口喷嚏呛住了鼻子,再开口声音都闷堵了。

“怎么了?还没问你,你这会儿在哪啊?”何屿问。

“在露台上啊,为了找个安静的地方陪你聊天,我被风吹了半小时呢。”

这会儿鼻子正闷着的,开口声音本就可怜,梁夜顺势再装了一把,想着等下次从何屿身上给讨回来点什么。

下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和何屿有关的事情中,会不自觉地说或想下次。她觉得,这是一种心安的期待,而她喜欢这样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