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何屿追人的样子？

傻乎乎的，又实诚的很，也不怎么浪漫嘛？

还以为他恋爱经验多丰富哦，这些年的偶像剧白拍了？

怎么也没见学个好？白长这么好看一张脸了，追人跟大学里死缠烂打的李费似的。

每次何屿找的话题都既青涩又拙劣，像极了校园时候没话硬聊的男生。

但梁夜除非是真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才会跟他说别闹，在忙呢。不然一般的时候，都还是会就他的话题回些什么，哪怕只是一个白眼表情包或者怼两句，但也都是会回的。

梁夜知道，这种对话其实不在于聊什么，而在于跟谁聊。

她和何屿那段时间的相处，就像是不准带手机进课堂的学生时代里乐此不疲地传纸条游戏。有时候没那么多话，只是只言片语，睡了么，吃什么的，但都是日渐安心的存在。

但那阵梁夜觉得自己精神挺分裂的，一面想着就这么相处着吧，当个手机情人偶尔聊聊也好。他们又不是真的在一起了，既没有商业徇私，也没粉丝伤天害理。他两还是甲乙方的关系，该本分本分，该工作工作。

但一面梁夜又忍不住时刻警醒着自己，不要自欺欺人越陷越深，甭管他叫自己何屿还是何于的，都只是小情趣的游戏。何屿初次跟她表白时，她抛出的那两个现实问题，依旧始终存在着。

当时梁夜说：“何屿你清不清楚你是谁，又知不知道我是谁？”

梁夜内耗过一阵，终于还是决定把这个问题在微信里问出来，她不想自欺欺人。

问题才问，何屿的电话立马就打过来了。

电话那头的语气，听他声音是带着笑意的，笑得胸有成竹，也笑得仿佛恭候多时。

“呐，首先声明，你说的那两个问题我都没忘，也都认真思考过了。本来是一开始说追你的时候，就打算郑重地回答你这两个问题的。但当时我拿不准一个前提，所以没有冒然急着回答你。这个前提是，你到底想不想跟我相处？如果你连这个前提都不想，那我的任何回答都没有意义。但是呢，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现在可以不可以理解为，你的回答好像是······你想？”

梁夜算是知道，为什么电话那头何屿的声音一直带着些小得意的笑意了。她感觉自己这回“谈判”谈得出师不利，一开始就被将了一军。

可她偏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越反驳越显得心虚，只能用沉默给何屿回答，也默许他继续说下去。

不过说句题外话，该说不说梁夜挺喜欢听何屿有条不紊地盘逻辑的。

得了默许后，何屿像得了什么鼓舞似的，语气里的笑意更明显了。说话的语速也不由得变得轻快，连语调都有些雀跃的上扬着。

31、两个问题

“先回答你我是谁？我明确且负责任地跟你说，现在与你说这番话的人，是何于。何于和何屿的关系怎么说呢？是又不全是！这样理解吧，何屿是另一种存在，是由我何于提供主体形象、声音、行为和意识，然后进行了一系列外在的、市场化的商业包装后，再加上粉丝幻想，是三方共同打造出来的。何屿是商品、是 IP、是符号、也是你上次说的资本的期待和粉丝的爱。这些我何于有责任不去破坏它，还要尽可能的维护好和丰满这个想象。所以我在做何屿的时候，会尽职尽责地会演好戏、宠好粉、当好你的代言人。这些和你出差、加班、开会、做项目是一样的概念，都是本职工作的职业素养。但我们总有下班时间吧，下了班后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你得允许我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兴趣爱好，和······和喜欢的人。”

“所以我说何于的时间和身份来追你，这不是我在跟你玩文字游戏。是我的自我认知，和真心请求。”

“我刚说的这些，你认可么？”

这套逻辑说辞下来，梁夜怎么可能不认可。

无论是商品 IP 的自我认知，还是他说要有自己的时间和喜欢的人的请求，都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梁夜又发现了何屿的一个符合她理想伴侣的魅力点，智性恋。只是当下她不想明显地表现出来，就只淡淡地回了一句，让何屿接着说。

“只是何屿的工作性质，你知道的。他的工作内容需要让渡很多东西，比如说和异性的肢体接触、有技巧的情感投入、一些话题曝光什么的······这些在常规职场并不常见的内容，却是他工作必要的一部分。还有就是他的营业时间有点长、时间不固定，有时候在剧组好几个月的出不来。所以我没有办法做一个随时待命的追求者，以后也不是一个能时长陪伴的男朋友。你······介意么？”

呵，何屿这小子的算盘打的还挺远。

梁夜想，如果她表示自己不介意，那何屿会有多得意？

而若如果她说介意，那何屿会回复什么她也大概能猜到。比如说她平时工作也忙，十天八月海内外的飞；两人都不是一个情感高需求的粘人的人；精神层面和共同话题上的契合，才是真正的陪伴；如果真的有点想见想念，他只要有空的都可以快闪飞一趟之类的······

梁夜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挺懂何屿的。

也不知道是在后来的相处中逐渐开始了解的，还是从一开始他两就有着相似的性格底色。

比如说他们现在这段对话，看似是何屿在深情款款地说着告白的情话，但其实是他在秀自己的逻辑呢。

她捏着手机挑了挑眉，让何屿接着说。

电话那头响起一阵轻声的笑，再说话时的语气更温柔了，说那我继续了。

“我回答你第二个问题，你是谁？你说如果你只是一个出现在我身边的普通工作人员，我还会注意到你么？我想了想实话说可能真的不会。这不是因为我现实，而是我们工作性质的特殊性。我们的工作涉及很多外部合作，每次都是不同场合同一时间接触很多不同的人。但如果跟自己负责的具体工作内容关联度没那么大的话，确实会有所忽略。所以我觉得同级别才有更多对话的机会、才有同频对话的可能、才有相互吸引的条件，这不是拜高踩低，这是有概率统计的社会普遍现象。”

“如果我们相识于微，我只是一个刚出道无人问津的新人，你是一个拍摄助理或者甲方普通职员。即使你没有主导地位和话语权，但只要你对我帮过顾过，哪怕只是惦记着给我递条毛巾、记着我不一样口味的餐食、在意过我对妆造出图提的一些小想法。只要你也是这样有心的，那我大概率也还是会留心你。也不是没有对你动心的可能啊。”

“我觉得这不叫现实和功利吧。为什么不把我们相识于身份地位对等，理解成我们的一种缘分呢？”

“你说如果你只是李费的朋友，我还会不会喜欢上你？这假设我不好说。因为我作为一个艺人工作确实有些忙，和李费这些熟悉的朋友一年也就见那么两三回。如果是和朋友的朋友，我不排除有一见钟情一眼万年的可能，你知道我们演戏嘛，剧本老这样写。但我觉得在见面很少的情况下，接触时间不长，交流不多，产生心动的概率也是正比递减的。而且我们这种高曝光的行业，还是有挺高的戒备警惕心的，不是知根知底的关系，不会轻易相信的，那动心的概率就会更小了。”

“但这样又代表什么呢？我喜欢你，喜欢的是在工作中跟我交流对等、护过我帮过我、又跟我有缘有共同好友，我们在工作场合和私下生活都有重叠轨迹的你啊。”

“我喜欢你，喜欢的是取上述交集的你。这是一个 and 的逻辑命题，否定其中的一个，是会造成逆否命题得出我不喜欢的结论。但这又能说明什么？这个 and 的命题不仅是逻辑真，也是事实真啊。你的有心是真实的、我们的交集是真实的、我们的缘分是真实的，所以我的喜欢也是真实的。”

那晚的对话，到后面梁夜什么都没说，只说了一句“嗯，好”。

何屿一通逻辑阐述下来嘚瑟归嘚瑟，但也识趣地没再追着她的想法说什么，只用温柔的声音问梁夜是不是困了，要不要早点睡？

梁夜确实没想到理工男的表白出击方式居然是这样的，直是直了点，但也还挺苏挺浪漫的。

那晚梁夜并没多想什么的，那通电话挂了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梦里一直有何屿的声音，像遥远学生时代老师讲课的背景音，又像是在身旁的同桌捂着嘴同她说的悄悄话。

再后来他没追问她没答复，他们默契地达成了一个共识：梁夜同意让何屿来追她了。

那天电话里何屿说的通逻辑，让他们之间的联系，梁夜更安心，而何屿更理所当然。

后来在他俩每天即使再忙，也会不自觉地抽出一两条信息的时间，与对方说说话的相处。

梁夜会在尝到一款口味新颖的酒、路过遇见一只可爱的狗、欣赏完一场身心洗礼的秀、get 到一对意想不到有感的 cp 后，不再刻意压制自己的分享欲。甚至有时她懒得编辑朋友圈的文案，而是直接发给了何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