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济州岛，咸德浴场已是玻璃般湛蓝的果冻海，阳光橙也进入到花期，满岛风一吹闻起来微酸香甜，但这些并没能让她的心情明朗一点。

酱蟹店的烧酒、咖啡厅老板娘送的甜品、涉地可支黑礁石滩的海风······这些通通都没能缓解了她闷堵又惆怅的思绪。

那团跟何屿有关的、闷堵不清的情绪和感觉依旧还在。

度假期间，梁夜唯一能做的就是这回克制住了自己的分享欲！在朋友圈发了一条“休假中勿扰”的告知后，整个度假期间一条动态分享都没发。

是的，在她隐约意识到那个遥远想分享的人是谁后，梁夜在刻意回避他的存在。

但在涯月邑的一家临海咖啡厅里，她居然又刷到了何屿难得一见的朋友圈。他说自己游戏机的账号被锁了，在朋友圈求助。

这个梁夜记得在工作群里有看到过，前一天的微博分享图还是他穿着新季 S·LY 的衣服跟粉丝晒他新入手的电子玩具，结果第二天他就在网上抱怨设备被锁了。

从微博求助到朋友圈，看来是真急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脑中浮现出来的画面是一只原本还高高兴兴的大狗，这会只能趴在岸边看着自己落水的玩具。

那表情，和何屿的一摸一样。

梁夜翻了翻自己的通讯录，找到在美国读研期间的一个同学的联系方式。她记得他是有个哥哥在这家游戏公司总部入职的，打听了一下果然内部研发人员是能搞到开发者腕带的。

她把这些事情都联系好后，把联系方式转给了李费，李费问她为什么不自己去跟何屿说。

一向能言善辩的她，这会却支支吾吾的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回国后又用高强度的工作麻痹了自己一段时间，依旧成效甚微。

终于在一次季佳来上海出差与她约酒的时候，梁夜借着酒过三杯，虽无醉意但气氛到这儿的契机，委婉的跟她说了些自己最近的心事。

刚开始还打着擦边球，想着怎么避开直接提到那人是谁，结果被季佳笑着戳破了。

“你说的那个人是何于吧？”

梁夜倒是没否认，面上绷着猜到了又如何的态度，但心里做好了被季佳笑话一番的准备。

毕竟三十来岁的年纪了还被一个弟弟辈的小男生弄得心绪不宁的，换她她也得笑，结果没想到季佳却说。

“你现在这个状态啊，简直跟何于过年跟我们聚会那会儿一模一样。”

“啊？过年的时候你们聚了？我看他不是在群里没回消息么。”

“来了啊，没在群里说么？那可能是和李费私下联系的吧。你怎么连回没回群消息都留意到了？”

“哦，是么？”梁夜装作不经心的样子问：“他过年的时候咋了嘛，和你们说我了？”

“对啊，他当时喝了些酒，跟李费打听了些你的事。你也知道，李费这个人平时虽是直球脑，但其实挺爱吃瓜的。何于也不知道是酒量不好，还是性格单纯经不住诈的，反正在我两的诱导下说了个七七八八。我跟你说要不是我拦着说别插手让你两自己发展，估计李费年还没过完就想直接来上海找你一线吃瓜了。”

“怎么就我两发展了？他跟你们说什么了，那李费和你都知道了？”

梁夜简直无语，想起她前阵子还别别扭扭地让李费转告何屿那个游戏开发者的联系方式。那李费还不知道怎么在背后笑话她，怎么蛐蛐呢。

“何于说你凶他可凶了，一直问李费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对别人也这样么？”

梁夜有些无语，但好像也没什么可辩解的：“什么呀，他真跟你们这样说的？你们还知道些什么？”

“哎呀，我们知道有什么要紧的，重点是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要是真如你一口回绝的那么潇洒，恐怕今天我们都不会开始这个话题吧。”

“我？我能怎么想，我和他是现在甲方和乙方的关系，工作关系，合作关系。”

“那你没想过继续当他感情里的甲方么？”季佳问。

“别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工作性质，你也偶尔关注娱乐圈的吧。他一个公众人物，又是上升期的流量艺人。别说是私人恋情了，就牵扯出一些私生活方面的曝光，都很麻烦的。”

“但流量艺人也只是他阶段性的身份啊，这个风口期有多短你不是不知道。又没要你马上回应他现在就得在一起，只是你别拿他一时的工作，就一口否定了所有那些可能真正长久的事吧？”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找一个演员，你知道他们的工作是干嘛的么？那就是个专业谈恋爱的！他在戏里深情的、狗血的、矢志不渝的、要死要活的爱过那么多回，情感的阈值别提有很高了。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普通生活里的小情小趣，他能新鲜个多久？”

“可何于看上去不是这样的人啊？按你说的他剧本桥段也算恋爱经验的话，那早就应该是个老手了。还会那样被你凶、还因感情不顺在过年聚会的时候郁郁寡欢的喝多，被李费好一通嘲笑么？”

“那我也不要答应他，我才不跟他才一起呢。”梁夜被季佳回击的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最后撑着嘴硬。

“好好好，不答应不在一起，那你现在在苦恼什么呢？”季佳拿着酒杯跟她碰了一下，用一眼看穿她的神情，仿佛在说我看你还能找出什么理由？

哼，谁说没有的！跟何屿有关的事梁夜在意的多了呢！

“他跟你们说喜欢我，他喜欢我什么啊？喜欢我的职位还是喜欢我的实权？你看着我好像现在工作光鲜亮丽的还不错吧，但其实都是母公司的背景和职位赋予的，如果拿掉这个 title 我还剩多少？而且这个工作就是表面光鲜，职比人大，我一年到头来到手收入也其实就两百个出头，还是累死累活拿命换来的呢！但按何屿现在的商业价值和上升趋势，和他们这类公司的分成比例，我估算他的个人分成到手的税后收入至少在一千以上，你能接受和男朋友有这么大的经济收入差么？”

“什么？一千多万！何于这么有钱啊？”季佳惊呼。

“你以为呢？这已经是往少了估的，内娱明星但凡混出点名头来的，收入都挺高的。”

“行，我知道了。那我得跟李费说以后再约何于，都往黑珍珠米其林的那个级别整。以后有他在的局，大家谁都别去跟他抢单。”

“啊，这是重点么？”梁夜被季佳的跑题弄得哭笑不得。

“对啊，这是重点么？如果何于真按你说的这么有钱，他和我们做朋友时也从来没有计较过什么社会地位、经济收入的名利差啊。收入差距大又怎么样，不妨碍能聊到一处玩到一块去啊。”

“但做朋友和做情侣是不一样的啊，做朋友也就隔三差五偶尔约约，大多数时候事业和生活都是各自过好的，即使谈钱也是突发状况救个急而已。但是做情侣不同，未来可能是要共同生活的，要共同面对生活的立项和开支。如果两个人的贡献值一直不匹配的话，那感情中的地位和话语权早晚有一天也是要失衡的。”

梁夜刚开始说得倒是振振有辞的，但被季一脸佳晦涩不明的笑，笑的心里有些发毛，明明该是有理有据的话也说得越来越小声了。

在商业领域的谈判时，她何曾这样阵地失守过，到最后她忍不住了问季佳到底在笑什么？

“亲爱的，你是不是有点太过认真了？”季佳一脸故作担忧地看着她。

“啊？什么！”梁夜还没意识到季佳在说什么。

“就我知道的你恋爱过往吧，第一段是大学的时候，我和李费在为三岁的年龄差而苦恼是否毕业即分手时，你可是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跟那个研二马上要去德国做交换生的美术系师哥谈的火热。后来你迷上假期做背包客的那段时间，在土耳其旅行拼热气球时认识了一个立陶宛的帅哥，就短暂的结伴旅行一周，你一直跟我声称那是灵魂契合的爱情。还有在读商学院期间，你们的合作项目里是不是有个圣马丁的帅 T 设计师追你来着？你虽然没有答应但也短暂的约会过吧，你那时跟我说原来跟女生接吻是这么奇妙的感觉。为什么处理那些人的感情时，你就从来没思考过任何理性啊、合适啊、和以后呢？何于到底有什么特殊的魅力，让你这么区别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