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夜顾虑，万一何屿私人行程被曝光，即使他是她名正言顺的品牌代言人。但这种她没带助理他没带经纪人，又没其他人在场的私人约见。曝光后被别有用心的人编纂传播，还是有可能给双方都带来麻烦的。

因此她刻意选择了一个还算隐秘的私房菜餐厅，适合见面，也方便见面后的聊天内容。

梁夜主动跟何屿说起跟代言合作相关的事。

话里话外透露出自己对这一年的合作效果还是挺满意的，只是明年总部的策略是会加大扩张力度，品牌的辐射范围和投入力度，也要相较于今年更大。可能她会考虑新增女性代言人、植入一些剧和综艺、可能还会再签几个别的大使，甚至代言人。

何屿一直默默地听着，忽然开口问她说：“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不是说了么？挺好的啊，我对你挺满意的总部也是。你放心就算今年我们有别的品牌代言合作什么的，我保证最好的排面和资源倾斜还在你这。”

“嗯，那除开工作层面呢？我的意思是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何屿眼里透露着过于郑重的真诚，手上的筷子也停下了。

其实这顿饭他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怎么有心思动筷，一直有种心不在焉的忐忑紧张。

梁夜心里飘过一丝奇怪的异样感，隐隐约约意识到何屿的言词所指好像是某方面的意思。

那「意思」不是她骤然发现的新大陆，而是层朦朦胧胧的窗户纸，和之前的一些隐秘感觉相互呼应，快串联成浮出水面的证据链。

她还未细想，但却已经感应到大概是个什么意思。

梁夜选择不动声色地，绕开那张还没捅破的窗户纸，顿感十足地装成没听懂的样子。

“你人挺好的，还算敬职敬业吧，配合度挺高的不作妖。私下也不挑不捡挺随和的，又呆又聪明的，难怪能跟李费玩到一起去。”

这份看似随口而出的回答，她也藏了些设计。

既回答了何屿问的私下，又两三句不离工作，还牵扯出了李费。

点明他们的合作关系，再进一步有共同的私交好友，所以也能算得上是朋友。

但至于其他？就没有其他了。

如果何屿够聪明的话，该能懂她的意思适可而止了。

她没有低估何屿的聪明，但是低估了他的执拗。

何屿也看破了梁夜可能是在装傻和回避，于是直球出击地直接问出了下一句：“如果你觉得我人还可以，要不要考虑看看？”

啧！到底是个弟弟啊，怎么就这么没眼力劲儿呢？！

难道他没看出她已经在尽量巧妙的回避尴尬了么？

要是是别人，梁夜可能早就翻脸了，看在何屿这张脸确实挺好看，能让人收一收脾气的份儿上，她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梁夜表现出一副听懂但适可而止的得体姿态，体面又 free 地端着酒杯在他面前说。

“来，我们喝一个吧，这杯酒喝了我当你没说过这话。”

何屿既没端酒，也没接话，眼神更没有回避。

他在等她的回答，也在沉默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僵持了大概有一分多钟，酒杯举得梁夜手都酸了。在何屿愈发较真的态度里，梁夜开始有些冒火了。

好了，人再帅该说的话她也要说了。

梁夜一口气把那杯酒喝了，劝自己冷静理智了一下。

“是你们唐总的主意还是你自己的？如果是唐总的意思，来你打电话给他我来跟他说。商务公关不用做到这一步，深度捆绑和资源置换不是这么玩的。”

“如果我说公司他们都不知道，是我自己的意思呢？”何屿平静又带着试探的口吻说。

“那你就是有病！”梁夜拔高了语调，毫不留情面地呵斥回去。

“我才从总部述职领了明年 kpi 回来，明年 S·LY 的重点业绩，不说多了但至少有三成在你身上跟你有关。你现在是在跟我表白？打算跟我谈恋爱？你知道今天你的这些话要是被外界知道了，不管是圈内还是圈外你猜他们会怎么说？他们会说你为了捞资源把自己都搭进去，会说我趁职务便利满足私欲。”

梁夜一时脾气上来，眼里的怒意根本藏不住，她也没打算藏。

何屿也愣住了，他大概想过贸然表白会被拒绝，但是没想到是以这么严厉的口吻。

他垂眼躲掉梁夜眼里的盛怒，睫毛轻微地颤抖。

不得不说，何屿这副样子着实还挺委屈的，但委屈又什么用？脑子不清不楚的。

梁夜当下只想把他骂醒！

“何屿，你要跟我谈情说爱？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谁？你又知不知道我是谁？”

何屿依然沉默着没说话，梁夜不依不饶地非要往他的痛点上戳。

“先说你是谁！你想过没有你身上背着多少资本的期待，这其中也包括我的品牌。你身上的商务代言少说也有十多个吧，他们的营销方向我都研究过，有多少个是在把你往电子男友方向塑造的你比我清楚，而他们想要什么要的投资回报率我比你了解。你现在有现偶的剧在拍，营业美貌的热度隔三差五就要有，为什么？因为那一大群梦女粉丝她们要精神食粮。作为这样一个上升期的流量艺人，你还想谈恋爱？谈了就等于背刺粉丝，就等于失业暂停，就等于你要把你现有的资源拱手让人！让你重新换个定位，换个赛道甚至换个行业，你干么？”

“我今天和你正常约饭见面，地点都得选在这么一个隐秘的地方你知道为什么么？因为整个杭州城现在都是你铺天盖地的粉丝围观和路透。你不要觉得她们是无条件的支持你，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粉丝对你的定位和幻想你不是不知道，情绪价值这一块你也很会营业的嘛。你在这个时候说你想谈恋爱，跟我也好跟别人也好，不管是谁，你都不该想。”

明明刚才那杯酒他没有喝，可此时何屿心里还是有一种浸透了苦酒般的难受。

以往在和工作合作中，梁夜甚少对他展现出这么严厉的一面，就算有时候凶他也是以半玩笑的口吻，私下与他和李费他们相处时就更不会了。

这一刻的梁夜对他来说，实属感到吃惊，也感到不知所措。

不只是因为梁夜的拒绝和严厉，还因为他知道不管是资本的期待还是粉丝有条件的爱，她敲打他的这番话其实都没说错。

他知道现在开口表白的时期还很不成熟，他也不是没想过等自己借着这股流量的上升势头，在圈内站稳一席之地，他拿到更多话语权后。自降热度也好，转型也好，总归是强大一些后以更成熟、更周全、也更自信的姿态再来开这个口，在她面前挑明这份心意。

可是一个月前梁夜和季佳在车顶聊天，关于定居和工作的话题，他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