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1)

她的梦里充满了荆棘与泥沼,每前行一步都会遍体鳞伤。可如果不前进的话,等待她的就是无尽的深渊与坠落。

往前走,只能不断地往前走。就算明白前路没有人在等待自己,就算明白再怎么走下去都只是一个人,就算明白即便是做梦也没有可以梦到的人。

被戴上枷锁,被穿上铁靴,被拴上巨石。

她跌倒,再爬起来,看见的是满目疮痍与自己空荡荡的心口。

因为麻木所以不会再觉得痛,因为麻木所以连什么时候遗失了心也不知道。

这个梦她做过很多回,每做一遍都让她更明白一个道理:原来人没有心也可以活下来。

可是,为什么又梦到了这个场景呢?明明这个梦境最近已经不再侵扰她。

花染有些害怕。

被温暖浸润过的身体再一次接触到这样的寒冷让她不禁心生恐惧,脚下发软。

是因为什么呢?

她抬头望向了那一成不变的晦暗天空,阴云依旧严严实实地遮掩住了阳光。

是因为什么……

突然,她的耳中传来了巨大的声响,有烟花一般绚烂的光芒在她眼前的天空中炸开。那声音此起彼伏,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似乎就在她的耳边。

烟花跟随着这些声响遍布了天空,把她黑白的梦境渲染成了五光十色的模样。

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滑下,流进口中却是甘甜的味道。

一定是光芒太过耀眼了吧?

可是她却一点儿也不想把目光移开。

像是在回应她的期待,天空中最大的一个烟花没有消散而去,反而渐渐聚拢,变成了一只长着透明翅膀的妖精。妖精穿着白色的仙女服,戴着可爱的花圈,捧着一颗红宝石般的苹果向她飞来。

“新年快乐,染姐姐。”

花染看到了白书一的脸,看到她稚气又明媚的笑容,也终于看到了乌云之后的太阳。

苹果似乎是从火中生长出来一般带着灼热的温度和剧烈的脉动,还散发着甜蜜的香气。

她呆呆地看着白书一轻柔地把苹果放进自己的胸口,空荡荡的感觉瞬间被闷热胀痛和酸涩悸动取代。那个感觉有点难受又有点舒服,就像把身体浸泡在热水中一般。

“小白……”

小精灵一边亲吻她的胸口,一边像是念咒语般轻轻地道:“不会痛了哦,不会再痛了。”

花染不知道自己的心今后还会不会痛,会痛也没有关系,她只知道,她的新年已经来了。

“新年快乐。”

新年第一天的懒觉绝对不是那么好睡的,鞭炮声响起的那一刻,被窝里的两个人默契地动了一下。

大冬天又是放假,任谁也不愿离开温暖的被窝。白书一蹭了蹭脸边柔软的枕头,把耳朵彻底埋进那之中。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虽然有点悲伤但又很开心的梦。她梦到自己在天上飞,梦到自己变成了烟花,变成了小精灵,还梦到了染姐姐和妈妈。她们一起唱歌,一起跳舞,一起去看山看海。

这样好的初梦,她还想再继续做下去。

可是她的枕头好像不太听话,起伏得太厉害了一点儿。

是因为枕头也变成了小精灵吗?

“……白,小白?”

花染看着趴在自己胸口上,怎么也不愿意睁开眼的白书一,终于找到了心口又热又闷的原因。

原本的旧房子和两亩地不过抵了四千两百块钱,十五万五千八百块,她永远记得自己离开这里时身上背负的是多少钱的重量。

家家户户都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吃晚餐,所以村道上除了花染空无一人。虫子在这种季节还不会出来,也听不见鸟雀的鸣叫,周遭安静得只有风声,和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响。

30.第三十章

此为防盗章随着政府对高山村落的重视,像花婆婆这种有手艺的老人也被重点照顾起来。老人家晚年生活虽然还过得去,但岁月在她身上已经刻下了不可忽视的印记。

花婆婆几年之前记性就时好时坏,只有刺绣仿佛本能似的,一直没有放下。当初花婆婆把自己绣了最久的一幅绣图捐给政府,拿了五万块钱奖金给花染的时候,是她哭得最惨的一次。

花婆婆独居在村子的边缘,靠近一条从山上流下的溪水旁边。老人九十岁高龄,只剩一个女儿还在世,已经被孙子接到镇里生活。孙子曾孙对她不能算差,时常给她寄钱寄东西,还付钱给邻居让帮忙照顾她。

只是毕竟工作繁忙,一年指不定能来看她几次。花婆婆自己也不愿意麻烦子孙,更不愿意麻烦别人。

花染远远就看到花婆婆穿着厚实的衣服,戴着黑色的圆顶老人帽坐在院子门口,一边晒太阳一边摸索着绷架上的绣品。

“婆婆,花婆婆。”

花婆婆的眼神已经不大好了,耳朵更是聋得很,直到花染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才听到声音。

“啊?是谁啊?”

花染在她身边蹲下,大声道:“是我啊婆婆,我是小染。”

“啊,是萧丫头啊?”花婆婆眯着眼睛打量花染的脸,浑浊的瞳仁中似乎有温暖的光,“让婆婆看看,萧丫头你走好久了,婆婆都要不认识你了。”

花家村的原住民都姓花,外来户十分少,这些年也只有几个而已。花染知道她认错人了,道:“婆婆,我不是萧丫头,我是染丫头,我是小染啊。”

“小染啊……啊,小染。”花婆婆伸手摸了摸花染的脸,埋怨道:“萧丫头啊,你怎么那么狠心,你走以后染丫头太苦了。就算当初再怎么不愿意嫁到村里,可染丫头她爸爸人还是好的,是他救了你啊。”

花婆婆记性不好,口齿却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