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1 / 1)

方宏没有?理会人们?对他的抨击,他杀了木曲袭兵,叫人带了一封信去木曲,一封信给我,便按照先前的出征计划拔营北上,与卢迁、裴琳琅会和夹击阿勒奴。

信件送到我这儿时已经是半月后的事了。兆华满月,后宫终于添了几?丝喜气。薛获萱萱准备了大宴,还邀请了彤管阁贴心的大臣一起用膳庆祝。朝堂之事搅得?我没什么?胃口,但?也不愿扫她们?二人的兴,应下说必定赴宴。

朝中?也有?人送来?贺礼,但?并不张扬,我叫小?蛮记下名字收进库房。

多事之秋,人人自危,难免之事。

宋君若倒是好不避嫌,当上光禄勋后油水愈发多了,送了好几?箱子礼品过来?,从金银首饰到衣裳书籍,应有?尽有?,问就说是舅舅要有?舅舅的样子,不能被任何人比下去。

“那个人肯定也没有?我送得?多。”他信誓旦旦,“是不是姐姐?”

我心知?肚明他说的是谁,却还是装傻:“谁啊?你说的谁啊?除了你们?,就没有?旁人了呀。”

他们?自然觉得?没有?旁人了,因为裴仲琊叫萱萱带进来?的礼物甫一放到我面前,就被我藏起来?了。只一条硕大的金锁被我挂在了兆华的脖间?,他人问起来?我就说是我给孩子的,并无人起疑。

金锁花丝镶嵌宝石,正面刻着如意、蝙蝠与并蒂莲,反面篆刻着八个字“兆年长乐,华岁长安”。兆华带着金锁片呵呵笑着,我亲了她一口,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爹爹给你的,爹爹很爱你,阿娘也很爱你。他们?都咒你……但?阿娘知?道我们?兆华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因为我们?兆华是因爱而?生的孩子,不是因恨而?生的孩子。”

薛获没有?自己的孩子,她将自己对子辈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在了兆华身上,是以这场满月宴办得?温馨又隆重。未央宫长安城阴云密布,可这场宴会却像是世外桃源,人人欣喜可亲,对着兆华献上最偏爱而?诚挚的祝福。

她是我的福星和珍宝,是整座未央宫的夜明珠,柔软又微小?的光芒像星光一样点缀温暖于这暗夜的宫廷之中?。

宴席上,众人纷纷举杯祝福朝我敬酒。刚出月子我不敢贪杯,也只是轻抿几?口,其余都是宋君若替我挡了回去。

酒过三巡,兆华睡过一觉后瘪着嘴要喝奶。我安抚着她,起身要去后殿喂奶,侍女匆匆而?来?,说麟趾殿的侍从求见。

本还换了的氛围一下子沉寂下来?,众人面面相觑,薛获看了我一眼,朗声道:“今日喜宴,若无要事,就不要接见了。”

侍女嗫嚅着嘴唇,怯怯开口:“他说……是陛下送来?了贺礼。”

外甥女满月,他这个正经舅舅送贺礼天经地义,但?那一份体?面的东西摆在我面前,我只觉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薛获将锦盒上呈于我,底下侍从跪着,不敢抬头?看我。

不详。

我有?预感。只要打开这个锦盒,我眼前、手中所握着的一切都会离我而?去。

但不打开就不会了吗?

即便是我现在不打开看,日后有?的是人搬到我面前,强迫我接受。

“陛下有?什么?话吗?”

侍从谦卑颔首,支支吾吾:“陛下说……事到了时终须了,万般注定难回头?。”

锦盒打开,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一张帛书被折叠着放在里面。事到临头?,再?躲也没有?什么?用了。我拿出帛书,只见上头?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木曲国王薨逝。

木曲国王年迈病逝,这么?些年来?,木曲朝局一直都是王子阿赞达把持。木曲几?十?年前吞并乌善,而?今商业、军事、政治的影响力又在西域诸国之中?进一步扩大。阿赞达年轻气盛、不可一世,在木曲国中?说一不二,野心一再?膨胀,前些年甚至都能干出阻挠齐国商队的事情?来?。他已然不满齐国在西域的统治,而?今登上了王位,又遇方宏这事,其父又是当年灭乌善和禺戎的幕后推手,几?件事情?撞在一起,他必定大做文章。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他们?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方家。

我笑着将帛书放回锦盒,扔还给侍从:“告诉陛下,多谢他那么?及时的消息。他若是真有?闲心研究西域,倒不如把阿勒奴也一并研究了。放眼天下,才能心怀天下,才配做真正的君主?。若是只周旋于未央宫之间?,将他国他族当做自己筹谋的工具,那他也永远成为不了一个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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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赞达果然不出我所料,拿着方宏的事情?作伐,说他挟私报复,杀使者?、杀士兵,仗着大齐威严侮辱木曲,致使木曲老国王气结仙逝,请求我一定要严惩方家,还木曲和西域一个公道。

前面也就算了,但?老国王的死都能怪到我们?头?上了?我看他毒死自己亲爹的概率倒比我们?气死大。

此事一出,朝堂上的奏疏一封封的来?,如今不管是大齐、西域还是阿勒奴,一双双眼睛都盯着我。姜毓卿会怎么?做呢?姜毓卿要把控好边疆局势,要让阿勒奴节节败退,捍卫大齐的威严;姜毓卿要安抚西域诸国的民心,要让他们?知?道,大齐秉公行事,不会偏私,定会还他们?一个公道;姜毓卿还要稳定朝局,修大坝要管、修长城要管、货币要管、种地也要管,但?凡有?一个缺口决堤,那姜毓卿就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或者?说她一生下来?就不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

她能坐这么?久,不过是生而?逢时、因缘际会,恰巧皇帝幼小?无能,恰巧五王谋反需要有?人支撑,恰巧她与权臣不谋而?合,恰巧她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

是巧合,便不是必然。不是必然,那他们?就要选择那个必然的选项。

下去吧下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出去吧出去吧,未央宫只是你的幻想。

目之所及,宫阙重峦叠嶂,雕梁画栋。宫苑错落有?致、莺歌燕舞。宦官宫女秩序井然,款款前行。这里是整个大齐万千气象所在,是地极,是山巅。我站在最高处俯瞰这人世,操控这人间?。

而?他们?现在要把我拉下去。一如当时他们?将我推上来?。

方宏从远方寄来?了歃血的誓约。

事到如今,我们?都已无法得?知?使者?为什么?会死在方宏营帐中?,木曲国王是否真的是被方宏气死,一切巧合没有?证据证明方宏的清白,也没有?证据证明木曲说的是谎言他们?只要一个交代。

“吾心无愧,唯念恩遇,今之鲁莽误事,愿以吾死明志,还殿下清明。”

第58章 从今后,便由陛下一人上……

又是?一年母亲冥诞,那年今日?我在母亲灵位前问卦求路,恳求母亲能够给当时我一点?点?勇气?与?决心。时至今日?,我仍旧跪在这个牌位面前,心中却是?什么话都没有。

方士们列阵围坐,口?中颂歌不停。吵吵嚷嚷,弄得我头疼。起身走出太庙,春季的枝丫悠悠泛绿,鸟儿也在枝头叽叽喳喳,童子童女们于?庭中央随歌傩舞,太常寺诸臣分列两侧,神色严肃平静。

天际悠远,阳光刺目,一对仙鹤从远处的山头飘然而下,步履轻巧地徘徊在太庙中庭,绕着歌舞队伍转圈。众人的目光被它们吸引,它们昂首长啸,脖颈纤长,展翅轻跃至我面前,两双漆黑的瞳仁认真地看?着我,仿若深渊照人,清清楚楚。

是?当年的那两只吗?

我伸出手去抚摸其中一只的脑袋,突然,它脖颈一抻,身体僵直,哀哀叫唤几声,口?中咔出一口?鲜血直冲我面门?,眼珠陡然泛白?,扭身栽倒在地。另外一只,赫然一吓,着急上前近看?,身形一顿,眼角流出两道血痕,直直倒在地上。

死了。

音乐停了,舞蹈停了,颂歌仍旧在继续。

惨白?的阳光照在汉白?玉石地上,晃神又模糊。殷红的鲜血流淌在刻花缝隙中,勾勒出美艳又诡异的图画,像人面桃花,又像阴鬼罗刹。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