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1)

年幼的孩子许下重诺,全然不顾日后到底能不能实现。唯一想做的,就是想让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心境我好喜欢他。

裴仲琊一把将我拥住,青松冷冽轻浅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他的面颊是冰冷的,但怀抱却是温暖的:“等我们都长大了,我就让父亲去求陛下赐婚。”他的怀抱越来越紧,双臂犹如铁链好似要将我拴起来,“我一定要娶你,我们俩就一辈子在一起。你不能忘记你今日说过的话,我也永远不会忘记。”

当年明月似今夕,残缺、清冷、洁白又美好,清泠泠地照在未央宫上,像给整座宫殿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霜。

第21章 不仅要田家死,还要夷三……

我已经有三?四年没有见到舅舅了?。母亲是家中小妹,舅舅极为?疼爱她?,自然也疼爱我们。他常说母亲十六岁被许配给父亲,他是家族中唯一一个不赞成的母亲心性自由刚毅,受不了?楚国后宫莺莺燕燕,更不会为?博楚王欢心而?委曲求全,改变自己?。

简言之,就是不会有好日子。

但母亲还是嫁了?,从刘家幼女变为?楚王后、皇后,再到太后。舅舅看着?在他跟前长大的妹妹成为?了?妻子母亲,成为?了?一个国朝力挽狂澜的当?权者,而?后死?在产床上、死?在权利深渊中。

边关的风霜让他的容颜变得更加沧桑,皱纹愈深,须髯愈白,只一双锐利清亮的眼眸不曾改变。刘些一身玄色长袍,正冠博带,于殿外脱去丝履疾步向我走来,站定?作揖:“殿下,臣来迟。”

“舅舅”我连忙起身将他扶到上座。

“不可……”

“舅舅,此地无外人,我们舅甥之间就不必如此见外了?。”

见我执着?,刘些便?也从善如流,坐在了?我的旁边。

“想必舅舅已在路上听闻长安和?五王之事,舅舅若要?斥责质问,泱泱绝不抗辩。”

“我如何会斥责你?五王之事你做得对,阿旻年幼无知,热血有余而?冷静不足,当?时?若放任他执意?对抗裴开项,后果才是不堪设想。”刘些面色懊悔,“只恨我被公务绊住了?身,半分不得离开。不然你母亲也不至于孤立无援,平白丢了?性命;你也不至于斡旋于各方势力之间,殚精竭虑……都是我的错!

“你母亲……你母亲她?是那么怕疼、那么爱孩子的一个人,如何就到了?让她?伤害自己?堕胎流产的地步!一定?是那群人逼她?太甚,才使得她?不得不出此下策,这才丧了?性命!”刘些愤恨地捶打着?自己?的大腿,“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能保护好她?!都是我的错!”

终于又多了?一个亲人与我感同身受,一年来的悲痛苦楚化作滚滚泪水倾泻而?下。在舅舅的肩头痛哭,心中的重担终于得以片刻放下,空出来一块,轻飘飘地浮在身体里?。我抹去满脸的泪水,平静半晌,正正神色说道:“舅舅,母亲薨逝,并没有您想象得那么简单。”

他蹙眉:“细细说来。”

“母亲……母亲是被蔡姬和?田家主母下毒的。”我努力克制着?情绪。

刘些却是拍案而?起,目眦尽裂,恨不能将田家所有人当?面撕碎:“你说什么?下毒!?区区两个下贱卑劣的奴婢竟敢毒杀当?朝太后?!”

“我询问过当?时?在场的所有人,稳婆、侍女与妃嫔,事实确凿……”

“那两个贱人呢?”

“死?了?。”

“死?了??这就死?了??也太便?宜她?们了?!就该凌迟三?千刀,看着?她?们自己?的四肢被剁成肉酱丢出去喂狗,在世间受尽折磨,不得好死?!”

“不管是蔡姬还是田家主母,她?们都只是借刀杀人的那把?刀而?已,背后的人不除,母亲永远不能瞑目。”

刘些极力克制着?怒火:“你是要?整个田家死??”

“没错。”我盯着?他,“不仅要?他们死?,还要?夷三?族,但不是现在。朝廷的钱袋子缝在田家的衣服上,但拿用的手却是裴家的。我们无法一下子将他们连根拔起,但至少杀一个是一个。”

“你想动谁?”

“田诠。”我将整理出来的田租疑点一一阐述,舅舅眉头深锁,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田诠这个治粟内史的位置是怎么当?上去的,朝堂上心知肚明,想让他下来的人可太多了?,只不过都碍于没有合适的理由与时?机。但如今……”我点了?点竹简上圈出来的几个诸侯国,“楚、鲁、广陵、广平、真定?,这几个郡国粗粗一算,他们当?年租借给贫民的田地田租有很大问题。

我让彤管使调取了?绥和?元年至七年该五郡国本国田租赋税记录,为?十税一,贫民田租为?十五税一计算。当?年父皇登基时?下达政令,叫各诸侯王减少对贫民的税收,这田租看着?合理,但舅舅当?真相信他们会本民与贫民区别对待吗?这十五税一的税收,真的是减到贫民头上了?吗?还是说,他们从中作梗,中饱私囊,收的多,报的少?若是有人拿了?,那又会是谁呢?”

刘些神色凝重:“你的意?思是……诸侯王与田家勾结,瓜分贪污的田租?”

“没错,但没有证据,这些也只能是我的猜测。”

刘些垂眸思忖:“要么就是田家的私账账簿,要?么就是这些郡国的田租记录,没有一个好拿。”

“又或者……我们不问他们拿,而?是自己?名正言顺地去查。”

“何解?”

“秋收将近,朝廷要?派出司农官员前去各郡国收缴田租,查田账也是其一要?事。就让郡国把?绥和?年间所有的田账都拿出来,不拿全也没关系,司农们去田间地头走一走,有的是真话。到时?候多叫几个人听着?,抄录几份散布出去,等传到我们耳朵里?,那就不是我们去查出来的了?,而?是民间怨声载道,这才让我们听见了?。”

听罢,刘些眉眼俱笑,不住点头:“想不到你竟有这般计谋,是舅舅小看了?,还拿你当?孩子。有了?这个说法,不管是查验还是换人,都是名正言顺。不过你要知道,这件事必定?不可能是田诠一人为?之,你要?动,那整个田家都会被拖下水,但裴开项却绝不会允许如此。”

我笑道:“田家又不是什么相亲相爱兄友弟恭的好人家,爬灰、辱妻、杀母,单拿出来一件都是乱丧人伦。他们本家不是,旁支更不是。田家旁支最爱看他们本家落难,隔岸观火、落井下石最擅长,帮忙?绝不会!”

“挑拨、离间,许以好处,再逐个击破。”

“没错。”我往后靠在凭几上,“田家还不能倒,没了?田家,裴开项万一又放上来什么张某李某,我们斗也斗不完。就让他们先放在这儿,先拿掉最重要?、最该死?的一个就行。”

刘些又从头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点了?点“楚、鲁、广陵”三?地:“这三?个地方,还要?派人去吗?”

“要?。敌不动我不动,越是非常时?期越要?平常心事之。我倒要?看看他们会如何应对。”

“此三?地秋收司农极为?重要?,尤其是楚国和?鲁国,必须安排一个忠心又可靠之人。”

“舅舅有建议?”

“刘勉。”刘些郑重地看着?我的眼睛。

“表哥?”我有些迟疑,“那很危险。怕就怕五王秋收动乱,司农身为?朝廷命官,会被歃血祭旗。”

“所以更需要?一个亲近可靠、不畏生死?的人只有刘勉。”刘些神色坚定?,不容辩驳,仿佛说出的名字不是他儿子一般,“他该为?家国做点事了?。”

第22章 我要向他们证明,我抢来……

诸侯国谎报虚假田租之事传入长安,全城哗然。广明殿燃了一夜灯烛,早起洗漱上?朝时,便已听见宫中“卿主彻夜难眠”的传言。

群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我走?上?台阶,立即噤声?,叩拜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