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的什么东西!狗屁不通!算数都不会当什么治粟内史!”那么好的夏夜都被这不堪卒度的东西辜负了。
我有意泄愤,将田诠的奏疏狠狠丢出室外,眼不见心不烦。
“田诠写的东西不入你眼?”裴仲琊披着月光而来,捡起地上的竹简掸了掸,绕过屏风走到我面前,将竹简递给我,“想知道什么,不如问我。”
萱萱起身要离开,我却出声喊住了她:“回来。”
萱萱有些讶异地看了我们两个一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裴仲琊在我身边坐下,了然于心,问道:“怎么了?不开心了?”
我不说话,也牛头不看他。裴仲琊摆手让萱萱下去,着手帮我整理几案上的奏疏:“田诠本就是个不中用的,若非祖上荫任他也坐不上这个位置。不必与他这样的人计较。”
我瞥眼看他:“就只是因为祖上荫任?”
裴仲琊没说话,打开那根本不能称之为公文的奏疏:“问我吧,知无不言。”
我将纱衣随意一拢,往凭几上一靠:“蔡姬死了,你知道吗?”
“前几日你不是做了法事?”
“她为什么会死?”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平静而淡漠的脸,妄图从那上面看出点情绪与破绽。
裴仲琊替我斟了一盏冷酒:“死亡于她而言是件好事,或许只是时候到了,两全其美罢了。”
“两全其美?”
“她获得了自由,而你……”他将酒爵递给我,“得到了真相。”
啪!
酒爵被我猛然砸在地上:“我母亲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们……”
“太医说过,太后娘娘的遗腹子本就是保不住的,即使拼尽全力保全,日后生产也必定风险无穷。娘娘是个果决有远见的人,她做了当时于她于你们而言最好的选择。”
“我知道堕胎是她本意,可你们利用了她,利用了她对我们的爱,在她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毒害了她!我不明白裴仲琊,若是裴家执意要母亲死,那裴开项为何还要答应母亲辅佐阿旻,保全我们?直接把我们废了不好吗?”
裴仲琊沉默地看着我,眼中确实支离破碎的哀痛。
“父亲……他不知此事。”
“你觉得我相信吗?”
裴仲琊注视着我:“我从来不会对你说谎。”
我笑了:“你确定你对我说的都是真话?”
“都是真的。”
我凑到他面前,轻轻搭着他的肩膀,向他展露出最最美好天真的笑容:“我不相信,裴仲琊。我曾经将我全部的信任与爱意都交托于你,但是你没有接住。你以前也说你爱我,但是如今看来,谁道不会是你为了让皇室松懈,故意仗着以往的情分接近我?我们明明应该是仇人,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即使只是个小小御史,也能将我这个大齐长公主踩在脚下,让我仰视你,乞求你重新对我施以怜爱。可你没有,你在我面前,仍旧像个卑微的求爱之人,和曾经一副面孔。”
他靠过来,颇为缱绻地蹭了蹭我的脸颊:“我自愿的。”
我别过脸:“你自不自愿与我何干?难道以前你骗我,装出那副沉溺爱情的模样不是自愿的?我说了不相信就是不相信,如今的你,跟我那半月见不了几次面的好驸马差不到哪里去,都是裴家的走狗鹰爪。啊,你不是走狗鹰爪,你是驯鹰的人。”
提起田议,他眉头皱了皱却没回应。
他再次郑重:“泱泱,我从不骗你。我也仍旧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如果我要你死呢?”
“可以。”他回答得决绝,“但不是现在。”
我嗤笑着推开他:“无聊。以前你只会说前半句,可没有后半句。听过曾经的那些甜言蜜语,现在你说的根本不值一谈。曾经我说我要做诸侯王,你还说要做我的臣子呢……”
“可以。”他的字句落地有声,瞳仁里印着我的身影,“如今就是你要做皇帝,我也愿意帮你。”
第8章 裴仲琊褪去衣裳坐回我身边……
我想做皇帝吗?我能做皇帝吗?
裴仲琊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好似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并非出自他口。他拾起地上的酒爵放回桌上,又重新拿起一杯斟满:“只要你想。”
“只要我想?”我反问。
裴仲琊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酒爵映照的烛火在他的眼底闪烁,好似盈盈水光。
我冷笑一声,并未从他手中接过酒爵。身子疲乏,我吹熄几案烛火,起身朝床榻走去。裴仲琊将酒爵一饮而尽,跟在我身后钻入纱幔之中。他一把擎住我的腰将我整个人掰过来,唇齿相贴,酒香蔓延,冰凉热辣的酒液顺着我的喉腔流入腹中。好似没完,他更加放纵肆意地掠夺,熟练地将纱衣褪尽。
我没有抵抗,宽容地揽住他的脖子,仰着头,迎接着他的亲吻与侵占。
“不要不相信我。”
我笑着推开他,勾了勾他的下巴,似真似假地试探:“好啊,那你告诉我,你父亲……有没有和五王勾结?”
“没有。”他埋在我脖颈间嗅闻,讨好似的蹭蹭。
“当真没有?”
“没有。我说过了,我从不对你说假话。何况你不也早就猜到了吗?”
“是啊,毕竟我们比鲁王楚王好操控多了,是不是?”我眨眨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再问你,害死我母亲的,是你们裴家的谁?”
裴仲琊沉默地伏在我身上。见他不答,我一把将他推开:“呵,从今往后,你也别将自己说得与田议有什么百般不同了。刚才你跟我说的话,他也都能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