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甩了甩头,散去脑海里的那些缠绵悱恻,江箐珂双手轻拍了几下脸,让自己清醒些。

真希望夜颜是个丑八怪。

......

夜里。

江箐珂都要熄灯睡了。

殿门外的铜制门锁窸窣碰撞了几下,夜颜便戴着那副狐狸面具,穿着一身墨绿色长袍,闲庭信步地踏进了殿内。

他长身玉立,气质矜贵卓然,袍摆轻轻飘动,宛若一位狐面人身的妖仙款款而来。

江箐珂看得恍了神,直到夜颜在她面前坐下。

一旁的喜晴心思伶俐,早已将笔墨纸砚端来,放在了两人之间的茶桌上,然后悄声退下。

“今天不用我戴眼罩?”江箐珂问。

夜颜提笔润墨,力透纸背,写下一行字。

【在下刚到,太子妃就迫不及待想熄灯同房?】

“......”

江箐珂梗在那里,冷脸瞪了夜颜几眼后,凶道:“谁想跟你同房。”

她就是上次见面对他太好了。

江箐珂拿起皮鞭,作威作势地抽了下桌边。

“蹬鼻子趴脸,找抽是不是?”

“别以为我陪你爬城墙看过月亮,就对你有点什么。”

“一个无脸怪,你也配!”

夜颜顶着那张狐狸面具,姿态闲适地倚坐在矮榻的扶栏上,微微歪头看着她。

他右侧长腿弓起,单手搭在膝盖上。

一身质感极佳的长袍自然垂叠,宽松随性,尽是翩翩公子的风流闲雅之态。

也不知为何,虽然隔着面具,江箐珂却觉得夜颜好像在看着她笑。

“不知本宫是因谁被禁足的吗?”

她故意挑刺儿闹情绪:“还好意思空手来?”

可回应江箐珂的仍是夜颜的静默,让她那积蓄起来的爆脾气都像是砸在了棉花上。

偏头看向香炉里袅袅飘出的几缕青烟,江箐珂沉了沉气,转而问夜颜。

“你是李玄尧身边的人,想来也是知晓慕容熹的身份咯?”

殿内寂静无声,唯有蜡烛偶尔爆出灯花时发出的噼啪声。

夜颜不回应,江箐珂便权当他是默认了。

她甚不悦道:“你们都知道,就我蒙在鼓里,很不公平。”

在西延的十几年,江箐珂跟江箐瑶争,跟继母斗,跟父亲对着来,无非也是为了“公平”二字。

她替母亲感到不公,替死去的二哥哥感到不公,也替自己感到不公。

江箐珂最常想的便是“凭什么”。

凭什么,她要委屈自己,去讨好或成全不在意她的人。

不公平。

就像她和夜颜,她被迫赤裸无遗地被他了解个透,她却对夜颜一无所知。

啧。

也不算一无所知。

粗细长短,倒是非常清楚。

这时,夜颜却提笔洋洋洒洒回了她几行字。

【人活于世,不公平之事本就十有八九。】

【在下也时常觉得不公。譬如,太子妃为何总是那般恣意明朗。】

【太过明朗,明朗得让人艳羡嫉妒。】

江箐珂抬眼看房梁,水润明亮的眼珠子左右转了转。

她被绕得有点晕。

想开口反驳他,却又觉得夜颜的话似乎藏着大道理,可这大道理有点太大,让她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扳回一局。

视线落在笔架上的几根狼毫笔上,江箐珂选了较粗的那支。

这根笔一次未用过,是以还是干干净净的棕褐色。

笔杆在她指间灵活翻转,她默了须臾,开门见山地问他:“如果本宫没猜错,慕容姑娘就是前太傅的女儿穆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