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本还有三名,但都在宫里的那些明争暗斗之中,为殿下而死。”

明明是不起眼的一句话,却听得江箐珂心头一颤。

趟雪的步子停下,她难掩同情之色,回身看向爬犁上的八哥儿。

倏然想起仲秋宴那晚,月夜宫道上,那个看起来有些忧伤且孤寂的身影。

那晚,月光也在八哥儿的脚下映出长长的影子,跟着他朝深宫而去。

然而可悲的是,有影子的人,竟成了别人的影子。

作为影子,为他人生,为他人死,履行着他们身为“影子”的使命。

听起来,总有种身不由己且悲凄至极的宿命感。

江箐珂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

皇亲贵胄,偶有养替身的。

但这些她之前只在话本子上看过,从说书先生的嘴里听过。

本以为是些不着边际的传闻罢了,没想过有一天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你当影子有多久了?”

江箐珂继续拉着爬犁。

“很多年了,从很小的时候起,我们便跟着殿下,同吃同住,一起读书习武。”

八哥儿答得有气无力,好像随时会睡着。

江箐珂紧声又问:“是文德皇后暗中培养你们的?”

八哥儿闭着眼,声音略有些含糊。

“不是。”

“是先生。”

“哪位先生?”江箐珂问。

八哥儿未答。

江箐珂语气不屑道:“视他人生命为草芥,将人培养成所谓的影子,为他人所用之人,怎配得起先生二字?”

然而,在八哥儿的心中,那被称为“先生”的人显然是不容亵渎的。

连带着他说话的气力也强了几分。

“先生是好人,于我们有再造之恩。”

“若没有先生,我们这些影子,也早已成为饿死或冻死在街头的殍孚。”

“先生给予我们衣食,授我们以诗书,我们为先生所用,理所当然,也心甘情愿。”

他身子瑟瑟发抖,冷得牙齿上下直打架,连带着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音。

未经他人苦,未受那人恩,江箐珂作为局外人,虽无法认同,却也不再想对八哥儿的恩人评判什么。

适时,远处山林里又发起一枚信号弹,刺耳尖锐的声响在山林间回荡了好半晌。

江箐珂驻足,循着光望向那一处,又开始为夜颜的安危牵肠挂肚。

假的李玄尧在她这里,那颗信号弹十有八九是夜颜那批人发的。

莫非刺杀永王失败或者遇到了什么变故?

八哥儿也听到了信号弹的声响,强忍着疼痛和高烧的不适,撑身坐起,神色甚是紧张地朝那点光亮望去。

“夜颜那边可是遇到了麻烦?”江箐珂问。

八哥儿失了片刻的神儿,再看向江箐珂时,他勉强扯唇笑了笑。

“太子妃别担心。”

“今日若是能寻到村落,暂时先别回行宫。”

一听这话,江箐珂的心便更乱了。

夜颜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纵使他一身牛劲儿,武艺高超,也不是刀枪不入的战神,保不齐会出什么意外。

可不管怎样,她都得带着八哥儿先离开这里。

收敛纷乱的思绪,江箐珂拖着爬犁,继续在雪地里笨重前行。

大雪仍在下着。

地上的积雪浸湿了她的鞋袜和衣摆,又湿又凉,隔着肌肤从脚底向上渗透蔓延。

额前散落的碎发也被飘雪打湿,贴在额前和面颊上,湿濡濡的。

单薄的衣裙抵不过寒风,江箐珂感觉身子都要冻透了。

但她毕竟是在走动,身子还有点热气,好于躺在爬犁上的八哥儿。

是时,八哥儿又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