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喜欢啊。”徐风知有些被打击。
这回她仰起头,平声道:“娘亲,这些都太好了。”
徐风知微微怔住,注视着她稚嫩的脸庞,长睫掩住酸涩,就如同第一回见到她时那样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声音温软,“怎么会呢,我还觉得不够好呢。”
余光里瞥见周身冷冽的孟凭瑾,她终是忽视不下去想直接问一句,刚好小姑娘张着手臂要她抱,她依言弯腰抱她,结果刚抱好,小姑娘就大大方方地开了口:“娘亲娶过几人?”
她声音不小,谁都听见了。
徐风知迟钝眨眼,如实回答,“未曾啊。”
这半天未曾开口说过几句话的孟凭瑾忽然远远地抖落一句,“不信。”
徐风知气恼拧眉。
[一天天都在闹什么。]
她回头一看相庚不知道在笑什么,顿时觉得孟凭瑾定是在背后言语她,于是愤然道:“没娶过就是没娶过,孟凭瑾,你是不是背着我坏我名声了??”
她此言一出,孟凭瑾断定她应是真的未曾娶亲,心上郁结消散了个彻底,藏着笑眨眼间便走至她身边。
宣布阴转晴的漂亮美人娴熟地露出委屈神色,好似一只被冤枉的柔弱小兔,浅声裹上一些服软,“我没有。”
低级的示弱手段,要点是委屈乘以可怜。孟凭瑾认为,徐风知会抵不住这一套。
如他所想,他听到了徐风知无奈又无措的一句:[不准不允许…老婆你这样真的犯规。]
好使。孟凭瑾稍掩笑意,他算是发现了,这个新手段真好使。
干枯刺鼻的炭味不讲道理地往肺腑间钻,徐风知拧眉远望一眼,那俨然燃烧过什么的高台之上,立着五个架子。
通黑、风一吹便哗啦啦掉渣子,从高处掉落摔成粉末,如同枯黑眼泪,浓重的不适感强烈地叩击着每个人的心底。
相庚走得很快,已经快要拐出去,大约是受不住这气味。
徐风知也小心地护着小姑娘的口鼻,小姑娘的声音因而轻微发闷
“五个人都死了。”
五人、五个架子。
徐风知心里升起一股凉意,迟疑发问,“因何而死?”
“是疫病。”
疫病……徐风知心中不解,可这分明是火烧过
“他们五人,是最先得疫病的人。”
她猛地倒吸一口冷气,瞳孔震颤不住。
是了。她怎么忘了。在面临无从应对的灾祸时,兵荒马乱的人们首先想到的只会是杀死那个灾祸降身的不幸之人。
更何况是疫病。
滚滚浓烟仿佛又一次灼起,热浪便能将人吞吐出一层皮肉,微不足道的渺小哭喊也好、沉默可怕严肃冰冷的祷告也罢,火焰是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停下的。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诡异地内心平和着,一言不发,至诚至虔地期待着疫病能跟随这五人消失在村落里。
黑烟里跳出几粒红色火星,噼啪作响,红色的、被烧透的红,像极了模糊的血肉。
可即便是掉在谁人眼前也是视而不见,哪怕它真是血肉,是昨日还曾在一起说笑、一起做活的人的血肉。
最后的最后,灰烬的余温也无法直视,他们顶着被火熏出的眼泪,轮流上前拍一拍披着一身白布的人,以遗憾的语气长叹道:“不要怕,邪祟已经死了。”
那五人,就这样成了邪祟。
第11章 玉眉峰.11
仔细检查了一遍相庚身上伪装出的所谓烂疮,逼真得光是看就足以触目惊心,相庚全心全意在感慨着画得真好真像,时不时自己再润色几笔,听见他二人喊了一声便扬起涂得灰扑扑的脸,眼神明亮。
“来了!”
他快步跟上那衣袂翩然的二人,在他们身旁静听他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叮嘱,其中反复重复的只有一条:不管遇到什么保命都是第一要事。
其实全是很平淡的话,听得多应该觉得厌烦才对,可相庚却听着,眼底染上柔和。也许自己都没意识到脚下与他们越走越近,心自然也是如此。
他们几人停在长街口的布告处,在密密麻麻收购灵莲的纸页上贴着张明显新上不少的布告。
上头大概写的是首富陈家将会在月底发放包有灵莲的饼来救济百姓,帮助百姓早日治好疫病。
“这纸贴出去的那天外城感恩戴德,”相庚的声音听起来不冷不热,平静得犹如死水,“城内…而今能呆在城中的人,又怎会在意这个。”
而在那些收购灵莲的纸页下压着的是那张陈家说会在每月月初送饼送粥来布善,徐风知拨开那些纸页看了眼布善开始的日子,距今已有三月。
一回头,几人忽地目光交错。
不是…小姑娘呢!?
几人慌慌张张跑回长街里挨家挨户搜寻,最后在一口小棺材里找到了熟睡的小丫头,一个个顿时松了口气,把心脏塞回原处。
徐风知要抱她起来,孟凭瑾则已然倾身轻而温柔地将那瘦小的小丫头抱出了棺材,不愿惊动她的睡意。
徐风知心绪一动,孟凭瑾刚巧在这时看过来,她避开了本该交汇一瞬的视线。
[老婆黑化前明明是个温柔的人…萌萌的。]
孟凭瑾动作一顿转而沾染几分飘飘然,手上轻拍着小丫头的手不由得随心跳加了频率,直至那小丫头揉着眼转醒默默开口:“爹爹,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