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凭瑾一旦知晓你是峂罗族、知道你可能懂峂罗巫术,再联想到之前种种,他就能推断出是你所为。”
“送子庄的煞气,引煞气在空城炼剑,这些都离不开峂罗巫术。”
“峂罗族本就人少,还都待在囚雪陵里恭谨听他们孟族长的命令。我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一个既懂峂罗族巫术、又不在视线范围内的人。”
徐风知渐渐从苦恼转变成坦然摊手。
“你不敢向孟凭瑾提这些,因为你不想让孟凭瑾知道自己和峂罗族之间的联系,你生怕他猜想到你。”
她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眨眨眼补充道,“还有诵经阁的鬼魂,符臻那时候用峂罗巫术。我以为兴许是从姝妃娘娘那里学来的,如今想想,是你教的也说不定。”
在平静话音里,沈执白除了死死盯着大哥,希望大哥能给自己一点眼神回应之外,再做不出任何反应。他的心跳早就被拉到了耳朵边,响得他发痛。
可符郁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看弟弟一眼,方才还那样护着他,如今袖手而立格外疏离。
他很快就调整好神色,温和弯眸,“并非刻意隐瞒此事,我没有向凭瑾说这些是因为我忙忘记了。我本打算在他坐稳太子之位后,闲暇时同他再好好聊。”
很好的说辞。
徐风知配合着点点头,“啊,忘记了。”
她话锋随眼神骤然一冷,“我那日在你身后见到的鬼魂,怎么现在看不到了?为什么独独在孟凭瑾面前时不让鬼魂跟在你身后。”
符郁猛地一滞。
他的一瞬惊愕全被映进沈执白的眼睛里头,这微小破绽一霎那令沈执白的眼泪失控掉落。
徐风知乐意欣赏符郁无法遮掩破绽的慌乱,话音又缓又轻。
“你刻意在他面前不让鬼魂现身,你害怕他看见你身后的鬼魂,害怕他发现你的身份。这就是在刻意隐瞒。”
她笑笑,“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送子庄是你布的局,是你设计杀了大师兄引我们入局,就连我们会将庄内腹中那些小鬼杀死你都有预料。”
她漫不经心,指尖摸摸手背上逼真的伤痕,“其实是我们一步一步踏入了你的网。我总是在想谣言要是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能这么不受控吗。”
笑意渐渐发冷。
“是你早就在布局,说孟凭瑾屠戮送子庄,说他凶残狠厉,说他因煞气练邪剑,要对天下苍生动手,都是你在背后刻意引导。”
“你要让天下人认定,孟凭瑾他是恶鬼之首,冷血残暴的杀神。”
徐风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里,第一次刻满清晰难压的恨意。
“事情也正如你预想的那样。回京后百姓看到了那把传闻中的邪剑,恐惧不安,请求陛下杀死孟凭瑾。”
刺月在许话宁手中疯狂轰鸣,徐风知瞥了一眼,无奈摸摸它,像是在哄自己的心。
而后她转过头,换回淡漠神色,“你知道时机差不多了,是时候挑起孟凭瑾与沈执白间的矛盾。”
“所以你安排人来杀我,他们手上拿着的刀刃与冠京别无二致。”
“你想用我的死逼疯孟凭瑾,想让他二人相残,而你最后不费吹灰之力地夺下这再没人能夺的东宫之位。”
棋局在她的话语里缓缓展开全貌。人群没有声响,只剩下空洞与麻木,连泪也不屑流了。沈执白的脸上还残存着一丝倔强的不愿相信。
大哥上一秒还在护着他,下一秒,他就被人告知,原来大哥都是演的装的…大哥最想让他死……他如何不绝望。
徐风知从话宁师姐手中接过刺月,她拇指推着剑柄再任其合上。
“符郁,兄弟四人中,你最在乎帝位…。偏偏你最不可能坐上去。”
符郁注视着她,可眼睛里却再也不见温柔。
徐风知顶着他目光拎着剑缓缓起身,她感受到了他的敌意,但仍旧面不改色轻飘说下去:
“你和孟凭瑾一样,是异族血脉,关于帝位你连被讨论的资格都没有。”
她反手拉开刺月,剑声冷冽。
“可孟凭瑾又和你不同,他纯粹地强。你根本不能理解,同为异族血脉,为什么你父皇力排众议也要保他坐上东宫之位。”
她步步走向符郁,血色衣裙被风拉扯不定,她知道身后有千万百姓在注视着这边,而前头又是那已经快要压不住疯癫恨意的符郁。
她将最后一句说到最残忍。
“而你却连入局夺位的资格都没有。”
符郁袖下的手掐出血痕,他克制着,笑总是阴森,“风知不觉得你这番说辞十分牵强吗,有什么证据呢。”
“我没有什么证据。”徐风知提着剑,缓慢地走向他,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痕。
“坦白说,若非你那日在空城前来堵我,我根本猜想不到。我始终觉得布局者是冲着天下苍生去的,想要祸害天下。”
“哪怕你截住我,我也并不认识你,直到你提到了孟凭瑾的名字。”
徐风知的瞳底犹如一汪幽潭。
在他命令她将剑交给孟凭瑾的时候,徐风知忽然察觉到那人的目的并非要杀苍生,而是落在孟凭瑾身上。
她的脑海里没由来地再次回想起了书里的结局:
孟凭瑾因情黑化在奂京城前要杀光天下,为守护天下苍生,沈执白毅然拼上性命与许话宁一起杀死孟凭瑾。
最后他死了,孟凭瑾亦然。
结局到这里戛然而止,徐风知头一回尝试着往下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