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没死！

叫你爹给你摆平。

这次不行了，我爹也要我死。我不死我妈就要去死，所以我爹要我死。警察已经来了。你知道，我哥是警察。这次我爹愿意保我也保不住了。

你真牛逼，陈原。陶悦衷心地夸奖他。

嘿嘿，是吧。我打得特别准，一枪就给他干死了。后来我想着打都打了，还是直接打死吧，就又补了两枪。

很严谨。你MBTI应该是ISTJ吧？陶悦朝他竖起大拇指，接着说，反正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你帮我把我妈杀了吧。我考了97分，不敢回家。

陶悦，你太惨了吧，我考79分，所有人都夸我聪明，围着我鼓掌，害我有段时间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天才。那你给你妈打电话，让她来这里。

陶悦拿出手机，通讯录怎么都翻不到妈妈的号码，又想不起妈妈的号码是多少。她看着那些数字，怎么都拨不出完整的号码。

这时耳边传来警笛声，陶悦好像看到很多警察将这栋烂尾楼围住，还架着枪和防爆盾，她也开始哭，紧紧抓住陈原的手，我只是考了97分，为什么警察都来了，怎么办啊。

他们是来抓我的，我可不要被警察抓，太傻逼了。我最恨警察了，气死我了，宋哲这个装逼狗。非要当警察。你跟我一起死吧，陶悦。

不要。陶悦说完想起来，她好像也杀人了。怎么会这样，她在学校里一直都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在家听妈妈的话，有人欺负她，她也只是默默忍受，不和人产生冲突，坚持当一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她本来应该成为一个优秀的应试教育筛选出来的合格社会产品，现在怎么会变成一个杀人犯？这可怎么办？以后还能找到交社保的工作吗？

那只能我自己一个人去死了。陈原的语气中充满遗憾，接着又拖着哭腔说，死之前我想抱抱你。还想亲你。

好吧。陈原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狗狗，黑黑的眼睛水汪汪的，还一直摇尾巴，看起来非常可怜，陶悦觉得好可爱，同情心泛滥，于是低头亲了亲他。

我还想吃你的奶。陈原又变成那副很贱的模样。

你赶紧死吧，想那么多。你的枪呢。

不要，我不想死得那么快，我想你抱着我，然后慢慢死在在你怀里。

你的想法很浪漫。陶悦想象着陈原慢慢死在她怀中的场景，感觉对自己而言可不浪漫。接着她又莫名其妙继续说：如果在海边的话肯定更浪漫。那用这个吧。陶悦说完。凭空变出一把折叠刀，一摁刀刃就弹出来。

接过折叠刀后，陈原说，小偷，我这把刀是限量款的，全球只有100把，原来是你给我偷走了。你到底还偷了我多少东西？

可能还偷走了你的心？

陈原震惊地看着她，你为什么土？好想死。说完便朝自己腹部捅去，感觉不够，拔出来又捅一刀。

他倒在陶悦怀中，陶悦握住他的手，血黏黏的，浓郁的草莓味道包裹着他们，气氛变得甜甜的，画面都变成了粉红色，感觉暖暖的，心脏有种异样的充实感。

眼前出现一片大海，身后开满雪白的百合花，绵延数十里，他们维持着相拥的姿势。陶悦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俯瞰着一切，觉得画面确实挺唯美，海是粉紫色就更好了，于是海变成了粉紫色。紧接着，她又回到那具身体，拥抱着陈原，正对着波涛汹涌的海。巨大的海浪不停朝他们打来，像一栋楼那样高，可每次离他们都有一段距离。

陶悦，下辈子你当我妈妈，好吗。

下辈子我要当你爹。

我不要，我只要妈。

陈原，你这种人下辈子只能投胎成狗。当不了人。

嘿，当狗多好啊，人类最好的朋友，狗又聪明，好人才能投胎成狗，说明我是个好人。那你当我的狗妈妈吧。

我比你善良，我可以投胎成人。但是我不想做人。我下辈子当一棵树。

那我当一只鸟，我要去找你。

想拒绝他，可是他都快死了，陶悦还是比较善良的，想了想，勉为其难地答应：好吧。

陶悦看到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安静伫立着。一只聒噪的鸟儿围着大树转圈，嘴里喊着：“悦悦，悦悦……”树冠抖了抖算作回应。于是小鸟落在树枝上，开始唱歌，非常吵。

陈原死在陶悦怀中。镜头突然快速往后拉，陶悦抽离出来，从第三视角看到她抱着陈原，她散落的长发将他们包裹起来。如同一个襁褓。他们变得透明。周遭的一切溶在水中一般模糊。

最后一幕，她双手拷在一起，被警察带离烂尾楼，一个放大的特写镜头对着她，她盯着镜头，悲痛欲绝地哭着说：我只是数学没考满分……为什么要抓我？

064美好的未来

陶悦醒了。身体沉重得转头都困难。左手包着厚厚的纱布。陈原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背后的纱帘浮动着，他被包裹在柔和的光晕中，安静的模样，跟玻璃雕塑一样，好看脆弱的摆件。

她还沉浸在那个梦中，久久看着陈原，半天来了句：“你不是死了吗？”

时隔几个月，陈原终于又听到陶悦的声音了，又是在病房。素净的白，消毒水味，还有太空一般极致的静谧，都令陈原深恶痛绝。陶悦又瘦了，看起来更像个鬼，她还是这样，一见面就咒他死。

第一次见到陶悦，也瘦，但脸上还有肉。

她不停地在陈原面前摔倒。每次模样都不同。越来越瘦，越来越萎靡。看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不屑，到最后越来越哀伤。

一种心疼的感觉。

他又难过了。这次是为陶悦。他觉得陶悦太瘦了。她受了很多折磨才这么瘦。他应该爱看陶悦受折磨才对，他该幸灾乐祸，该拍手叫好。可他现在控制不住地难过。

“对，现在是尸体在说话。”

“你说说，我这次是怎么死的？”

“你赢了，陶悦。”

“你自由了。”

陈原绷着脸，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冷酷无情。可在陶悦看来，他又要哭了。

“你可真厉害，你的事迹都上热门了。”他的声音很疲惫，“为了把你搞出来我去给老不死的磕头了。”他说着感到十分委屈，指着额头，声音也逐渐拔高：“磕流血了，都流血了！”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为你流一滴血！我的血跟你这种死了就跟死一只老鼠一样的穷鬼可不一样，很珍贵的。”

委屈控诉的陈原，比起贱，更多的是可怜，陶悦感觉他马上就要哭了。

这段时间，他爹，他妈，他那个狗日的哥，这个世界上他恨的几个人，全都时不时来拷打他，他忍着，全盘接受，跟个孙子一样，等着陶悦醒过来。结果这个贱女人醒了后就咒他。他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