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1 / 1)

崔奕枢先低身爬了过去,崔凝紧随哥哥身后。

就在此时,案上灯台掉落在地,笔直地往兄妹这方向滚来。

而轮椅转过,易承泽生满胡渣,憔悴不少的脸就落入二人眼中。

只见他自己缓缓以手推着轮子行来,弯腰捡起了烛台,抬手把烛台丢回案上,自己却没再回去,而是转了个方向继续看书。

“你们不能再往前了,会被外头看见。”易承泽侧身挡住兄妹二人的身影,让他们能坐在地上不至于一直趴着。

他更挪动轮椅,让窗外的视线恰好能看见轮椅的一角,以及自己正拿著书的手。

“承泽,到底发生什么事?”崔奕枢低声问道:“为什么在天牢里有人对女眷用刑?又为什么皇上要将你关在此处?”

易承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问了一句:“我妻子可还活着?”

崔奕枢顿了一下,神情犹豫。

易承泽的眼神黯然,原就憔悴的脸色更显灰败,问道:“活着的有谁?”

“承渊往北,女眷往西南,我在流放的第二日曾在驿站替她们打点,但那时……就只剩下妍凌与修仁了。”

“你妻子……”崔奕枢似是不忍,却依旧沉声说道:“她在出城时小产,出血太多,没能熬到我过去。”

易承泽握著书卷的手指缓缓握紧,书封上的线让他尽数扯断。

“小产……?”他的语气颤抖,“她肚子里有孩子了……?”

为了要躲过外头的监视,易承泽的姿势未变,可崔凝看得出来他全身紧绷,眼眶泛红。

“……妍凌是这么说的。”

易承泽艰难地调整呼吸,许久之后才有办法再次开口:“那修仁呢?他那时病得重。”

“佯装是尸体,我把他带出来了。”崔奕枢回答,“安养过后命捡回来,我说服晋王,把他带出淮京养着……也算是给你易家留了一步还能重见青天的路。”

易承泽垂眸,“晋王……如此甚好,多谢你,奕枢。”

“不只是我们家,左相府也一直想暗中查出其中关节,承泽,你究竟有没有什么线索?”崔奕枢急切问道。

“……这几个月以来,我思前想后,原以为是皇上忌惮我易家甚多,特地设了此局引我们入瓮,屠我满门。可这并无法解释我人还活着,而且被关押在此的理由。也无法解释在牢中,那些狱卒刻意折磨妇孺的胆子从何而来。”

“那你认为,背后有什么样的蹊跷?”

“……关键在西南大战。”易承泽轻声说。

“本该至少打上三年的战事,却因承渊误打误撞,取得盐城大捷致情势大好,我们只花一年就班师回朝。”

易承泽缓缓开口:“可打仗用的钱粮,早在开战之初就备好,我们提前回来,打翻背后太多的局。我凭着记忆估算实际送到前线的那些,发现这数字远远不及国库被亏空,凯旋之后却仍收不回的数。”

崔凝瞪大了眼,想到易承渊那日也说过,这仗原本确实是该打上三年的……

崔奕枢的神色也变得凝重。

“……六千万缗,国库一整年的收入,这才是我易家陷入连环计,全家都非死不可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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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奕枢紧抿着唇,低声问道:“六千万缗……这数如何得出来的?”

“这还只是我依着记忆里的大项粗算出来,实际只会多不会少。”

“回京之后,我们就发现前线短漏之事,与太子殿下密会几回,想把账对清楚,也报过御史台账目不妥一事。”易承泽垂眸,“太子手持南方五州账,我们持军账,才粗略比对就能知五州账还有蹊跷。正想奏请圣上由太子暗中调查时……凯旋宴上就让人杀了个兵败如山倒。”

“所以……这二账目前在谁手里?”

易承泽转过头看向崔奕枢,背对着窗使他原本俊秀的脸孔看起来晦暗无光,眼中只有荒漠般的茫茫绝望。

“崔奕枢,你下了多少决心想听这答案?”

崔凝明显感觉到身侧的大哥身形紧绷。

“我们每晚听着妻儿哭喊,直到受尽折辱,我爹从未松口,一直到要被押上刑场才将账本去向说予我和承渊。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易承泽潦倒落魄的脸上只存了最后的那一道微弱的光,吊着他的命:“因为,我爹就算到死也想为大燕尽忠。他在牢中不屈服于任何胁迫,就为了把除害的所有希望交与活下来的我们。”

崔凝低下头,忍不住哽咽落泪。

“回去告诉崔尚书,告诉左相府,别再查了。”易承泽苦笑,“皇上借机除了易家,却只敢把此案交由后继皇帝,定也有他无能为力的关键。贸然深入下去,怕是会被当成弃子。”

“崔奕枢,若无家破人亡,满族覆灭的决心,此事你们别再碰,也算是我答谢你崔府不忘昔日交情的感激。”

易承泽转过头,看向崔凝,眼中浮现的温柔这才让他脸上有了几分活人气息,他轻声说道:“依依,若你能懂承渊为何不得不放手,一定要连同他的份好好活着。他如今无力继续珍惜你,你务必要代替他珍惜自己。”

崔凝的眼泪滑落。

她想到与易承渊最后的相会,他用尽全身力气抗拒她,告诉她,他不要她。

不止是流放不能带着她,他日新帝登基后的复仇之道也不能任她跟随。

“他们就快回来了,你们快走吧。”

崔奕枢僵硬了片刻之后,才带着妹妹转身要爬回去。

却在此时,易承泽低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