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1)

牧越动作没有停顿,拿抹布收拾着这一片狼藉。

“滚啊!”辛茹跟疯了似的,指甲抓着他的伤口,“你也觉得我这个死人可怜是吧?滚!都给我滚!”

她激动的情绪引来医生护士,医生把他带到病房外,请他暂时先别来打扰辛茹,他们会照顾好他。

牧越问辛茹后续治疗的费用。

医生说了个他还要往死里打工才能负担起的数字。

同病房外的奶奶低叹,“造的什么孽啊……怎么老对小孩子动手……”

牧越走出医院,随便找路边的长椅坐下,伤口狼狈不堪地暴露。路人对他避如蛇蝎,有个母亲教育小孩儿:“不好好读书你将来就跟他一样,听见没!”

他充耳未闻,身上又多出消毒水的味道。

这就是他的一天,白昼黑夜的交替不是时间线,味道才是。

他在想,如果辛茹真的死了,他该去哪儿。

他又要怎么努力才能凑够辛茹的医药费。

这恶劣到尘埃的世界啊,会好吗。

会吗。

会吗?

会吗!

他一遍遍的问自己。

“生病了吗?”少女俯身,那双比雪水还要干净的眼眸就这么直直地望着他。

他不知道他那一刻的心情该是什么样的,惊喜、难堪、卑劣,或许都有。

想看见她,又厌恶看见她。

“好学生,跟人打架了?”和灵坐在他身边,把自己还没拆封的Godiva冰淇淋贴在他手臂上,“先处理一下吧。”

她依旧像那玻璃宫殿里人人宠爱的小公主,不谙世事,纯粹到让人自卑。

和灵碰上他的那瞬间,他的思绪全部清零,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

牧越下意识甩开她的手,冰淇淋落空,黑巧克力在摔倒在地。

她显然也愣住了,桃花眸盯着他眨巴。

牧越移开视线,冰冷道:“走开。”

她真的走了,他坐在原地没动,任由这黑巧在太阳底下融化,郁结的情绪继续翻涌。

几分钟后,“啪”的一下,她把刚买来的冰袋怼在他手臂上,显然也是故意的,用的力道不轻。

和灵用纸巾给地上黑巧收尸,不忘瞪他一眼,“再弄地上我就揍你!”

“……”

这回轮到他愣着了。

和灵重新看了眼他的伤口,“还好,没有很严重。”

牧越蹙眉,语气很恶劣:“你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

和灵也没发火,就摆出手指头数,很惊讶道:“这是你对我说过最多话的一次诶。”

“……”

这姑娘是不是傻的。

她家里人到底怎么教出这宝贝来的。

牧越想在脑海里搜寻出更恶毒的话,看见她,在嘴边过了一圈,又只剩下干巴巴的,“走开。”

“知道了,我不走。”

“……?”

“诶,你能不能凶一点?想赶人就用‘滚’,不要用‘走’。”和灵说,“还挺傲娇。”

“……”

少女凑近,轻轻摸着他的头发,温声说:

“我不走,别怕。”

那天,和灵真的陪了他很久。

少女身后是浮云蓝,风吹起她的裙摆,她挥动着那四四方方的车票,笑得温柔:

我们去奔赴星辰大海吧。

她带他去云都的海,坐的双层大床房火车,靠在窗沿边,像宫崎骏的电影,窗外的高山云海翻涌,碧绿到透出光的田园麦浪,丁达尔效应碎在碧波层层的银白海面。

他出生于恶臭烂泥的长街小巷,成长于愁苦万千的碎银几两,路上终归只有踽踽独行的人间黑天。

他不敢奢求一日如此,有人在长夜之前拽住他。

她带他走在披满金光的沿海公路,海鸥从海边飞往炽热而灿烂的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