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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下了学堂,与同窗说说笑笑出了学堂的门。夕阳正好,他绕到小食街买了一份豆皮裹菜,和一杯荔枝蜜。

墨家学堂不但不收学费,还会每月发给学子们一些补贴。务必让他们不必忧心生活,好好学习。

所以,闵不用再去邮邸门口摆摊写信,光靠着补贴,就足够生活很好了。甚至还吃得起卤肉。不过,他没有买过这么奢侈的食物。他知道由奢入俭难,已经吃过落魄的苦,如今他非常珍惜钱财。

鱼矫给他的刀币,他一枚都没用。虽然钜子跟他说,但花无妨。但是,他还是不想碰,总觉得碰了就背叛了墨家。

远远的,他看见了自己租用的小泥房。先生说,等他们出师了,就会给他们安排进毛国的幼学里。到时候,幼学会分房子给他们住。翁主已经在每个城池里面,给幼学划分出了先生们住的地皮。据说,要盖小三层的楼房,让每个人都有房住。

楼房,那是什么?

虽然猜不出来,但是知道,翁主要做的一定是最好的东西。生活迈着稳定的步伐前进,他也感觉未来越来越美好。

推开栅栏门,他拿出钥匙去开锁,但是却发现门半掩着。心一沉,去推门,果不其然,鱼矫就在里面站着,背着手,悠闲地四下看着。

“回来啦?”鱼矫目光并未扫过来,也知道闵走了进来。

“你没回栎阳?”

“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了。”鱼矫伸出手,“我要的东西呢?”

闵犹豫了一下,还是慢腾腾地走到床旁,蹲下去,伸手摸索半天,才取出一个布包。解开上面系的疙瘩,他拿出一摞边缘发黄发卷的纸,而且很多都是报纸,甚至还有包点心的麻纸,用背面没字地方抄的。

看着这么一大摞垃圾纸,鱼矫瞪大眼睛,“什么玩意?”他根本都不敢伸手去接,觉得隔了老远,都能闻见里面的馊味。

“就是学堂里发的书,我给你抄了一遍。你知道,如果把书给你,他们会怀疑我的。”闵认真解释道。

“这我懂,但是,你不能用点正常的纸吗?”鱼矫龇牙咧嘴,“我给了你那么些钱,不会买点纸啊?”

“舍不得。”

“你买豆皮就舍得?”鱼矫指着闵手中捏的豆皮卷菜。

闵微微一笑,“公子,你知道我的,我在栎阳时,就好吃食。除了这个,万事不舍得。”他把大摞垃圾纸放在一旁,“公子提醒我了,豆皮凉了不好吃了。”

他“吧唧吧唧”吃着,小心地弯折包豆皮的黄麻纸,“这个得留着,以后写字用,扔了白瞎了。”

鱼矫眼睛瞪得老大。闵在栎阳做质子的时候,生活十分讲究。锦衣玉食那是标配,出门有犊车,旁边跟着侍从婢女十好几个人。人人捧着扇,拿着各色用具,仿若搬家。生鱼片削的不够薄,他都不肯吃,觉得咯牙。现在,在吃豆皮卷大葱?

“吃完了,真香。”闵打了一个嗝。

鱼矫立刻蹦到老远,侧目觉得十分不堪,以前的晋国贵公子,如今竟然当众做这粗鲁之事。这浓浓的大葱味啊。他顿时觉得自己找错了人,实在是万分不靠谱。

“叫他拿出书,你们对对字,有没有不同。”鱼矫捂着鼻子,用手指指几个下属。

下属立刻把闵身上的背包拽下,掏出里面的书籍,开始对起垃圾纸来。

闵心里立刻噗通乱跳,墨家的一位师兄把垃圾纸交给他时,曾告诉他,里面很多关键的地方是错误的。

看着认真对纸的闵只觉后背都湿了。他靠过去,一边假装看热闹,一边不断打着饱嗝。尽力释放着大葱味。

鱼矫下属们简直忍无可忍。他们虽然是下属,但是平常在外面,也是数一数二的任务,出行都是前拥后簇。哪里闻得了这味。翻阅的速度立时加快。不大一会儿就告诉鱼矫没问题。

鱼矫早就被满屋的大葱味熏出了泪花,用小帕子捂着口鼻,瓮声道,“没问题,就收好。”接着又看向闵,“接下来,你去搞清楚,那个临时卡片上的小圆片是干吗的?”

“不是就是出入城的东西吗?”闵有些发愣,“进门发一张,出门交还。”

“蠢货,”鱼矫道,“如果只是一个路引,何故要滴血在上面呢?”

闵恍然,“对啊,为什么?”

“我问你呢,你问我?”

“可是,”闵磨磨蹭蹭道,“你不是说,只让我做抄书那一件事吗?”

“你做一件与做两件有什么区别?”鱼矫一脸奸笑,“放心,这件也不难,滴血这件事,定会有人议论,你去打听打听。另外,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在墨家,装出一副好奇的模样,去问问墨家的重要人物,万一有解答呢?”

原来等在这儿呢,就说他为什么找上他,就因为他现在在墨家。总所周知,毛国许多新事物,都与墨家离不开关系。只是对方也不想想,就他这个小人物,即便在墨家,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还指望他去接触什么大人物?

“我过两天就来找你,你好好打听。”鱼矫说完这话,再等不及,连忙就跑了出去,大葱味是在太浓了。

……

第一批家具上市了。学堂和公府率先换了一遍。

尤其是幼学,大家从盘腿坐在又薄又冰的草席上,换到了高高的椅子。两条腿可以舒服地放在地上了,就是坐大半天,都不觉得难受。不像以前,坐一会儿腿就压麻了。

回家以后疯狂安利给父母,但是大家都做惯了席子,哪里会听孩童的。

雯萝知道座椅难以推广也不在意。她下了政令,命令毛国所有部门和所有官员,都得用桌椅。王公大臣们就代表一种风潮,他们一换,自然就会有许多人跟风。

姬禹就最先响应号召,不仅把自家的全换了,还天天去游说认识的周人,让他们也换。不仅如此,他天天把躺椅搬到自己门口,躺着巷子里面晒太阳。或者搬几把椅子,见着人就请他们坐坐,感受一下。

雯萝又在某天突然出现在家具店铺里,看到一张小的花瓣木桌很喜欢,指了指,女官就让人搬到了犊车上。接着她又买了几张椅子、床头柜,躺椅。

走出店门,毫不意外外边围着的都是毛国百姓。大家看见她眼神突得变亮,纷纷唤道,“翁主。”

有的人感念雯萝继任以来的恩惠,当场就跪下,叩首不止。

自从雯萝上任,毛国再没有人吃不饱,四季都有新鲜蔬菜吃。大家从泥屋变成了砖房。幼崽们也去了幼学,学贵族们才能接触的文字。烹饪手法越来越多。城郭雄伟,军队强大。还有无数别的国家没有的东西,火车、钟楼、剧院、小吃街、玻璃窗。

毛人现在无论去哪,都不再自卑。他们昂首挺胸,再不会因为没有钱,连邸店都住不起。他们赶着自家的犊车,遇到别的诸侯国人搭讪,问起从哪来,都会自豪地大声道,毛国。然后一点不意外地从对方脸上,看到羡慕的目光。

而这一切都是雯萝带来的。他们好奇地看着雯萝上了犊车,后面还有拉着桌椅的犊车。毛人们立刻涌进家具店铺问店主,刚刚翁主买了什么?

店主笑着指指店铺中的家具,“翁主说这种桌子和椅子,用着非常舒服。打算把王宫里面的也换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