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影子扭过头,不想也不敢再说话。

“当年我师父病故,就是你们的手笔吧?”墨染流淡淡问。

“真能想,”影子反驳,“随你,只不过是为了剿灭我们,安个名头而已。”

“你们以为墨家没了钜子,就会如鸟兽一般四下分散。”墨染流继续淡淡道,“但是没想到,他死前把墨家交给了我。你们没有动我,不过是觉得一个尚未弱冠的人,不会有威胁,他的见识也只能把墨家带向末路。”

“可是事情并没有像你们期待的那样发生。你们安排内应把毒虫放在我的鞋里。当时,我被楚国派来的死士扰得不甚烦恼,正好顺着你们的计策假装把腿废掉,顺便安了楚国的心,让某些人认为我不再是个威胁。”

“墨家钜子什么时候改行编故事了?”影子冷笑,“你想杀就杀,不必乱按罪名。”

“不敢承认?”墨染流勾勾唇,“墨易在哪儿?他把好好的游侠养成了死士,送你们来死?”

影子闭上眼不吭声。

“这些年,我一点一点把你们安排在墨家的内应清除。你们以为最后这个为什么会给你们通风报信?我为什么今晚一点准备都没有?”墨染流眼中充满兴味看着一脸震惊的影子,“他早就成了我的人。而你们将一个个被他骗出来。”

“可惜,你们也只能知道到这儿了。”墨染流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伸手掐住一个影子的脖子,嗓音低沉,“阿萝闭眼。”

雯萝立刻听话地闭上眼睛,但是因此听觉也在黑暗中变得更为灵敏。耳边传来喉咙“咔咔”的碾动声。她紧张地咬住唇。

一个重物倒在了车厢里,车厢晃动了两下,又归为平静。

“还有一个。”墨染流非常缓慢地说。好像在说天气一样平常。

雯萝有点发抖,这才是真正墨家钜子。他平时给自己的感觉太温和了,所以自己以为他从里到外都是阳春白雪,高洁如玉。其实,私底下的他,处理墨家事物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又是沉闷的倒地声,车厢里的气氛更为阴森。

“都死了,就剩下你了。”墨染流轻笑。

一声“咔哒”声后,传来女子的啜泣,“师,师兄。”

雯萝立刻睁开眼,车厢里两条影子死状惨烈,她惊吓之下忙用手堵住眼睛,只留一条缝隙对着女子的方向。原来刚才那声音是墨染流给她把下巴安上了。

“师兄放过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女子继续啜泣,“墨家没有分家的时候,我天天跟着师兄练剑。我不想死……”她惧怕地瞥了一眼身旁同伴,身体剧烈抖动。

墨染流沉默下来,似乎也回想起了以前的岁月。

女子一看有戏,仰着头楚楚可怜道,“师兄,我跟着墨易走后,天天思念你。我,我一直心悦师兄。”

墨染流狭长的眼眸将她睃巡了个遍,勾起唇角,用处死影子的手抚向女子喉咙,“不是怕死?”

他笑容俊绝,又带着一点点阴郁,女子眸光中涌出一丝害怕,“怕死,但也心悦师兄。”

她仰着头,把自己最柔媚的一面露出来,她相信自己的容貌,她用这一点不知道麻痹过多少人的眼睛,利用一点怜惜,完成了许多任务。

墨染流轻笑,“墨易在哪?”

“告诉你,你会放了我吗?”女子怯怯道。

“我会考虑。”

女子表情痛苦,咬咬牙,“在晋阳。”

墨染流收回手高深莫测地看着她,“等我查实后,如果你没骗我,我就放了你。如果你骗我……”

听到还要查实,女子忙道,“在楚宫,其实是在楚宫。”她清楚这位师兄的手段,心里一惧怕立刻说了实话。

“为何骗我?”墨染流嗓音冷漠。

女子嘤嘤哭泣,“我害怕,师兄,墨易早就投靠了楚国璃夫人,谁不听他的,他就折磨谁。我,我的父兄皆在他手里,我不得不听他的啊。”她一边可怜地哭着,一边暗暗褪下戒指,用上面锋利的边缘割着捆绑的腰带。

一条缎带,很快就割裂了。她嘴里犹在说着求饶的话,冷不丁朝墨染流攻去,墨染流身形一闪,她立刻朝车外跃去,没有腰带的束缚,衣袍乱舞,几乎形同半裸也顾不上。疯了一般地逃窜。

推车人稳稳赶着车,丝毫没有要去追的模样。

“钜子不去追吗?”雯萝忙道。

墨染流拎住两条死透影子的脖领儿扔了出去。想要回身去碰雯萝,突然想起什么,缩回了手。

“不追,墨家最后的内应都没有揪出来,还等着他们替我揪。”他淡淡道。

雯萝非常惊讶地看着他,原来他刚才说了一大堆都是假的。目的就是让女子把内应反水这件事告诉墨易。对方疑神疑鬼,宁愿误杀也不会放过叛徒。墨染流不费一点劲就得到最好的结果。

“你干吗不直接放她走?”她又问道。

“墨易为人谨慎,得做真点,才能使他相信。”墨染流继续淡淡道,狭长的眸子轻轻眯了眯,昏暗的光线,显得他有些阴郁。

雯萝看着原先趴着影子的地方,微微缩了缩,再没有说话。

犊车终于驶回了宫室,墨染流看着她进了大殿才离开。

回到寝殿的雯萝,大脑简直疯狂跳跃,这一晚上太不简单了。她原本以为,今天是去给潜在扶风的各国探子设个局。没想到,还有人等着给他们设局。以及那个墨易、璃夫人。看来墨染流的腿还是跟楚国有关系。

想到那三条影子的同党不知道有多少,她立刻下令王宫守卫戒备。

今晚注定是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她几乎到了后半夜,才勉强阖上双眼,睡了个囫囵觉。睡梦中,都是墨染流冷漠的双眸。

次日,等她再去找墨染流,墨染流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模样,望向她的眸光就如山顶皑皑白雪一样纯净。

真会装。

她心下嘀咕。

“我已安排人照着昨日的路灯大量做出来。翁主准备在哪些地方安?”墨染流递过一张画满扶风街道的图纸,似乎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过。

雯萝也不好问他墨家的事情,老老实实结果图纸,拿起笔在上面画着圆圈,“这里安,这个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