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严重时头晕目眩全身发麻的症状已经在慢慢褪去,她抬手打开了水龙头,像是想借着水声来缓解一点尴尬和无措。

紧跟着她轻呼出一口气,转过身去,用没挂水的那只手撩了一下自己鬓角的头发,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打了个哈哈:“发烧确实有点容易让人头晕想吐哈……”然后看向靳桉,故作才发现少年在这里一样,吃惊道,“你,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这一句话转接的生硬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靳桉压着眼皮,沉默看向她。

“……”

少年没回话,就这样微垂着脑袋抬眼看过来的时候,眼皮上方压出一道深深的褶皱,眸色很黑,让人不敢直视。

温槿心虚,继续努力勾着唇角,表现出浑然无事的样子:“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没见过人发烧呕吐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靳桉打断了。

“有病不知道看医生?”

他盯着她,眼底情绪沉沉。

温槿怔了一瞬。

不知道刚刚躯体化症状爆发的时候被这人看见了多少,也不知道靳桉口中的“病”,究竟是说的她什么病。

她只知道,她是报纸媒体刊登的光鲜亮丽的钢琴天才、是覃珠和温隽凡寄予厚望的音乐世家继承人、是同学好友口中自小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所以,她重度焦虑躯体化的事,绝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心脏和胃部的疼痛同样慢慢减弱,呼吸也慢慢顺畅起来。

熬过刚才在楼梯间的那一波,躯体化症状逐渐褪去。

于是温槿一只手拿起挂药瓶的支架,行若无事般含糊道:“我发烧这不是看了医生然后挂水嘛。”

听到她回答的话,良久,靳桉终于从她身上挪开了视线。

他垂下眼,抬手摆弄了下一直戴在左耳上的黑色耳钉。

更加肯定少年没有看见自己躯体化症状发作,温槿松了口气,接着开口:“你怎么来二楼,靳奶奶不是在住院部待着,你怎么不去看她……”

“怎么。”这句话又不知道触到了靳桉哪个点,他忽然抬头,声音半带着点嘲意,“刚才我话还没说明白,还想着要多管闲事?”

他指的是方才在挂水区那里,两人之间的对话。

温槿想了起来。

她眸光闪了闪,其实还是有点不死心的。

只是这次靳桉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语调讥嘲:“自己这样了,就别想着再做别人的救世主了。”

说完,他没再多给半个眼神,转身想着二楼走廊另一边走去。

“……”

温槿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后再打开水龙头,用水洗了下脸,才慢慢回了一楼挂水区。

-

医院住院部离这边不远,没几分钟,靳桉就走了回去。

病房内,靳奶奶正拿小梳子梳理着因为透析次数增加而日益掉落的头发。

即使是住院多年,老人家也始终保持着干净整洁的形象。

瞧见靳桉回来,靳奶奶放下梳子,微微笑着:“钱还给那小姑娘去了?”

少年微不可察的应了声。

“去哪儿认识的小姑娘,那眼睛大大的,倒还可爱。”靳奶奶笑着道,转过身来,是要坐到病床上面去。

“不认识。”靳桉低垂着眉回答,上身来扶住她。

听出自己孙子话语里回避的情绪,靳奶奶也没再多说。

待坐回到病床上后,看着少年沉默着给自己整理床榻,动手时手臂上深深浅浅的疤痕,老人家的眼眶突然有些微微湿润起来。

这么长时间的住院,这么大笔的医药费支出,都是少年一个人默默在承担。

无论她怎么劝阻,说自己一把年纪,生死有命,不必再浪费钱治疗,少年都固执地把自己留了下来。

“笑笑啊……”

年过耄耋之年的老人叹了口很长的气,出声感慨:“你爸爸是个不成器的东西,当初花言巧语把你妈妈娶回咱们家来,逐渐暴露本性,你妈妈在生下你后没多久后,就因为抑郁情绪问题郁郁而终了,说到底,是咱们靳家对不起她。”

靳奶奶继而语气一转,“也对不起你,让你生在了咱们家。”

“若是能出生在个寻常人家里……”

说到往昔记忆深处,老人家明显情绪激动起来。

“奶奶。”靳桉打断她,“医生说过您情绪不能太激动,躺下睡一觉吧。”

……

靳奶奶最终阖眼睡去。

兴是昨晚下过雨的缘故,空气变得更为清晰,仔细看的话还能从窗边瞧见城市边际起伏的山峦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