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柊带着他们进了疗养室对面的房间，房内摆放着一张宽敞舒适的床。她?示意两人?一起躺下，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随着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林不凡的意识再次变得朦胧，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拿着铃铛的怀柊的身影，如同烟雾般渐渐扭曲，直至完全消失。

......

半晌，两人?几乎同时从床上弹了起来。

林不凡环顾四周，发现房间的装饰和布局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一切依旧如初。然?而，就在他准备寻找出口的时候，他感觉到手下有一种异样的触感。

他伸手一摸，发现是一张纸。

一旁的步繁好奇地凑了过来。他们的目光同时落在了那张纸上，随后，步繁轻声地，一字一句地念出了纸上的内容：

“这是一个‘不相爱就出不去的房间’。请两位对彼此?进行真心实意的告白。如果你们彼此?相爱，并且接受对方的告白，正式确立关系之后，门就会?自动打开。”

步繁念完这段话后，房间内陷入了一阵沉默。

两人?抬头面面相觑，觉得怀柊挺会?与时俱进的，而且不出意外?应该还是个同人?女，这种设定都能想到，甚至融合进这么正经的疗养里。

林不凡将那张纸放回床上，开始仔细检查房间，不出所料地毫无发现。最后，他走到门边，先是生拉硬拽，再推推踹踹，发现门坚固得就像被?焊死一样，确实打不开。

如果不是因为?材质不同，他几乎要认为?眼?前的门只是一幅画在墙上的逼真的平面。

“我觉得应该也撬不开，但你可以先试试。”步繁见此递给他一个已经掰成一条线的金属衣架。

林不凡接过衣架蹲下身尝试撬锁，但还是失败了。多?次尝试无果，他将衣架放到一旁，转头看向步繁，语气有些犹豫：“要不按照那张纸上说的先试试？”

步繁应了一声，直接开口：“我，我......”但只说出一个字，他的声音就在空气中凝固，那些想说?出口的话在喉咙里打转，却只是被他艰难地吐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林不凡听着步繁那难以启齿的告白，不由?得闷笑?出声。

幻境里的步繁，倒是经常轻描淡写地对他说?“我爱你”之类的话语，仿佛那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假的果然?是假的。

他伸出双手，自然?地搭在了步繁的脖子上将人?拉近。额头相抵，他促狭地看着对方透亮的眼?睛，说?出告白：“步繁，我爱你。”

步繁闻言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低低地嗯了一声，回道：“我也爱你，我爱......林不凡。”

语罢，他便迫不及待似的将林不凡压在自己肩头的胳膊拿开，转身匆匆去开门，却在碰到把手的那一刻彻底顿住

门还是打不开。

他猛地回头，发现林不凡还在很轻松地笑?，但很快他就意识到，林不凡是和他一样愣住了，笑?容僵在了对方的脸上，像一层薄薄的面具，掩盖住同样的惊愕和无措。

“打不开吗？” 林不凡过了数秒才堪堪反应过来，重复地嘟囔着什?么，走到门前去扭动门把手。

门显然?是打不开的，但比起这一点更让他不安的，是一旁无法忽视的，步繁直勾勾的注视。

他没?有再对门做徒劳的尝试，伸手小心地去牵步繁的手。步繁没?有躲开，而是直接反握住他，拉着他走向床边，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林不凡心下一紧，大声道：“你不会?真相信这个规则吧，那个疗养师一看就不是真为?那些情侣，说?不定这门本来就打不开，是她?故意去破坏别人?的感情还说?什?么这是破而后立......”

他开始絮絮叨叨，一直在说?，不停地说?，说?这个房间的不合理之处，不断地解释着什?么，就好像要把自己也说?服。

步繁没?有反驳他，就那么静静地听着，直到林不凡的话语渐渐停歇，房间里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所有的爱都是如此?真诚的浅薄，步繁是这么想的，那林不凡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人?的爱意是可以装出来的，林不凡在任何时候的爱也都是装出来的。

甚至对自己，对他也一样。

就像在那个幻境里，林不凡明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还是能亲手杀死他；就好像现在，此?时此?刻，他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说?出那三个字。

他刚陷入幻境不久便试探出了逃脱的途径：要么自我了断，要么消灭那个由?幻境所创造、企图迷惑并留住他的人?。林不凡选择了后者。

但面对林不凡，他选择的是前者。

步繁忽然?感到自己的脖颈处在隐隐作?痛，被?刺入的位置，那三个细小的孔似乎在他身上凿出了一个空洞。他的灵魂正从里面，一点一点地渗漏。

“步繁。”

林不凡再次念出了步繁的名字，但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背过身坐到床上，背靠背，感受着对方的温度慢慢冷静下来，重新去思考纸上的规则。

“请两位对彼此?进行真心实意的告白。如果你们彼此?相爱，并且接受对方的告白，正式确立关系之后，门就会?自动打开。

“真心实意”的判定是什?么？这个“正式在一起”的关系又该怎么去界定？

林不凡不禁开始怀疑怀柊所构建的这个世界，其实并不能完全看透他的内心，否则在之前的幻境中，她?完全可以一击致命，而不是被?他发现破绽。

或许，她?也只能读取疗养客过去的记忆和一些表面的情绪，去猜测他的想法。

林不凡皱起眉头，握住步繁的手越捏越紧，根据之前的幻境复盘，试图找出规律。紧接着，他想起来了一件一直被?隐隐忽略的事情

他是在副本里。

既然?在副本里，疗养也结束了，副本的提示音为?什?么迟迟没?有响起？看来在怀柊的幻境里呆久了，会?潜移默化地被?改变认知。

“咳咳……”

接连的咳嗽声在静谧的空气中突兀地响起，打断了林不凡的思绪。

他立刻转身坐到了步繁身前，步繁再次咳嗽了几声，没?有被?握住的另一只手已经不自觉地抬至喉咙，无意识地摩挲着。

刺眼?的一目如当头一棒，那些在幻境里和步繁亲密无间的瞬间，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如同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地向他涌来。

他怔愣地看着步繁眼?尾泛起的绯红，空洞而茫然?的眼?神，下意识伸出手，轻轻地盖住了他因被?泪水洗涤而愈发透亮的双眼?。

“不要这样看我。”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