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却没有她的师兄。
叶怀昭出现在乐寿城的一瞬间,便立刻触发了所有警戒的阵法符咒。
魔气铺天盖地地升起,术法尽数向她袭来。
“长风门竟然还敢来人?”一个双目赤红的魔族扯了扯唇角,“可惜,来多少都只是……”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清脆的剑鸣声便劈开血雾,剑刃直直刺入他的咽喉。
鲜血喷溅在少女的脸颊上,她却连眼睛都没有眨,另只手迅速掐诀。
漆黑的魔气中突兀涌现出一股极为强大的赤色灵力,八道流淌着赤红符文的柱子在城中凭空升起,在刹那间勾连出一张巨大的薄红色屏障。
屏障之内的魔族在瞬息之间被抽干魔气爆体而亡,而屏障之外,少女反手将沾满鲜血的长剑抽出。
她冷冷说:“滚开。”
城门在她的身后轰然一声关闭。
本该将闯城修士斩杀在剑下的魔族在叶怀昭不记代价的自残式攻势中溃败,几乎是毫无抵抗力地被她一路杀进了城主府。
叶怀昭身上沾满鲜血,既有她的血,也有魔族的血,持剑的手几乎被鲜血浸染得握不住。
可即便如此,她的眼中依旧满是冰冷的执拗,像是根本感受不到从身体四肢乃至灵识中传来的疼痛一般。
她挥手将要斩落拦路魔族,却在刹那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杀气,而后是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她的身后突兀响起。
“长风门的叶仙君……竟孤身一人就敢来闯我乐寿城么?”
她本能地旋身挥剑抵挡,却依旧没能抵挡比她整整高出一境的术法攻势,硬生生被魔气振退数步,而后被人掐着脖颈,按在墙上。
叶怀昭被迫仰头,在乐寿城坍塌的半墙下,望见了一双猩红色的眼眸。
眉心一点朱红的男人微微眯着眼眸,掐住她脖颈的手指收紧,似笑非笑道:“好久不见,叶仙君。”
这是一张叶怀昭最为熟悉的脸庞。
可也是如今她最为陌生的脸庞。
她伸出手指,死死抓住玄衣魔君掐住她脖颈的手,断断续续地问:“为什么,好久不见?”
魔君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句话。
他打量了几眼因为窒息脸上泛起不自然红晕的少女。
停顿半晌后,他才牵了牵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
他说:“在你看来我们或许是第一次见。”
“不过对我来说,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你了,叶仙君,”玄衣魔君微微俯身,轻声说,“第一次,是十三年前。”
“我站在乱葬岗中,曾远远地见过你一眼。”
在叶怀昭微微放大的瞳孔中,他抬起手指,擦过少女脸上被划破的一道伤口。
“而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到我。”他说。
叶怀昭终于知道这个幻境的挖取了她的何种情感。
那是遗憾。
第48章 最恶毒的心愿。
叶怀昭最讨厌谢迟云的时候, 曾经许下此生最恶毒的一个心愿。
她想让谢迟云在她的世界中消失。
那年她十二岁、谢迟云十六岁。
他学会了叶珩独创的无象剑法,而叶怀昭却连剑式都没学会,每日还在苦兮兮地辨认药草。
那年很多人都对叶怀昭说, 叶掌门要放弃你啦,你师兄以后会继承掌门之位,等你爹和你师尊死去, 你就要被他逐出长风门、无家可归啦。
叶怀昭和所有对她说这话的人打架,几乎每天都要被关进戒律堂, 跪在祖师爷的画像前,偷偷用符文咒法替自己罚抄门规。
时闻筝看不下去, 特意把她亲爹拉过来, 让这对父女好好谈谈。
但十二岁的叶怀昭幼稚又死脑筋,即便日日被罚, 她也怎么都不愿说对一句话就能摆平事端的亲爹说明真相。
她只梗着脖子问他, 你是不是后悔有我这么一个女儿?
她和叶珩吵架,和所有说她无法继承掌门之位的人吵架,竖起满身尖刺、装作毫无畏惧。
在白日, 她是那个满身骄傲的长风门大小姐,脸上从未出现过一丝一毫的软弱。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西翠谷中,在月光倾落的院中, 叶怀昭会将周围落下无法被探听的阵法。
然后,一边给自己练习剑术磨破的手掌涂药, 一边偷偷地抹眼泪。
她不敢哭出声, 担心自己的阵法造诣不高会被旁人发现,届时传遍整个长风门, 让那些流言蜚语更盛。
她咬着嘴唇,咬出血了也不在乎, 任由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再顺着石缝凹陷慢慢流淌,汇入池塘。
西翠谷院中的池塘,时常水盈盈的,倒映着夜空明月。
后来的某一天,她去参加长风门每月的内门弟子考核。
医修的考核在剑修之后,她刻意拖拖拉拉到了最后,才随着人潮走进习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