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 / 1)

很简单的,那么矮的栏杆,只要借助一点外力就无法保护祝柳。既然她不愿意自己跳下去,那就大发慈悲帮她一把,帮她去和家人团圆。

薛长萍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害人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生命之脆弱超乎绝大多数人的想象。

真正难捱的是害人这件事本身给自己带来的折磨。

但那也没关系,时间可以修复一切,薛长萍对这种感受很有经验。

在她只有七岁的时候,就害死过第一个人,是她的亲弟弟。

那孩子叫什么来着?她已经忘了。

她只记得弟弟当时才两岁,圆滚滚的胳膊在水面上扑腾不到十秒钟就沉了进去,幸好他的脑袋从头到尾都没有伸出来过,不然薛长萍看到他的脸恐怕会忍不住下去救他。

即使这样,弟弟的脸也夜夜入梦,惊扰薛长萍十几年。

小有代价,但很值。薛长萍又成了父母宠爱的独生女,不用被使唤着帮弟弟干这干那,不用因为照顾不好弟弟而挨打挨骂,餐桌上的好菜重新回到离她最近的位置,她的小小房间里不用再被婴儿用品占满,失而复得的幸福使她倍感满足。

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母亲的求子之路坎坷不断,这意味着薛长萍的家庭地位无可撼动。

十八岁那年寒假,一家三口回母亲的娘家寿云市走亲戚,这是每年的惯例,薛长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在亲戚家吃过午饭后,母亲给她派了个任务,第二天赶早去泰河村看看新添了儿子的堂舅覃必胜,给小表弟封个大红包。

薛长萍只知道外公的老家在偏僻遥远的泰河村,但她从没去过那里,覃必胜这门亲戚也是第一次听说。

虽然满心不情愿,但她还是在父亲的陪同下去了泰河村,见到了堂舅两口子和小表弟,按照母亲的吩咐给小表弟覃蔚宏带去了大红包。

彼时的她决计不会想到,这次拜年经历在几年后会帮她解决此生最憎恨的人,也会将她拖入无底深渊,万劫不复。

这年夏天,薛长萍高中毕业,她成绩优异,在父亲的鼓励下选择了离家千里的锦昌大学,准备去大城市闯一闯。

开学前夕,她不顾父亲的阻拦,执意去探望因为生病休养而三个月未见的母亲。

庆幸的是,母亲并不是得了重病,可真相往往比谎言残酷,母亲是怀孕了。

夏天,月份大,害怕影响薛长萍高考,才想出这个理由瞒着她。

算算时间,春节时母亲已经怀上,所以没有亲自去泰河村,所以要薛长萍去看看堂舅家刚满月的小表弟,讨个好彩头。

山路崎岖,还下过雨,一路湿滑,薛长萍跌了几跤,大红色的新棉衣上沾满泥水。

受这些委屈竟然是为了她最不想拥有的亲弟弟。

看着母亲隆起的腹部,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背叛。

可她还是笑出来了,笑得很自然,娇嗔着责怪父母怎么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告诉她,一家人不就应该毫无保留吗?

转身出门,薛长萍收起笑,面若冰霜。还不是时候,她要上大学,她还需要父母的供养,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锦昌大学学生众多,人才济济,高中时因为成绩名列前茅而备受各科老师关注的薛长萍到了这里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论成绩,她连班上的前三名都进不去,更遑论同专业下所有学生的排名,论其他,她没什么可论的,既无动人的外貌,也无拿得出手的特长。

不光在学校如同透明人,她在家里也一样。

第二个弟弟出生了,大名叫薛龙,虽然父母说是拿属相随便起的名字,但薛长萍知道父母对弟弟寄予的厚望比对她多得多。

也许是前一个弟弟的死让父母对她心存芥蒂,她为数不多的在家的时间从未和薛龙独处过。

薛长萍感到自己和父母的联系越来越弱,而她隔壁宿舍的祝文星,却每晚都要在走廊上和父母打至少半小时的电话。

她每晚都默默听着祝文星的独角戏,听撒娇,听抱怨,听嬉笑,她想象着电话那端祝文星的父母是怎样回答的,她想象自己的父母听到这样的电话又会怎样回答。

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廊尽头有公共电话,宿管那里有卖IC卡,最便宜的20块,是她三天的饭钱。

刮掉卡片上被遮挡的密码条,薛长萍仔细地输入卡号和密码,拨通家里的电话。

父亲很快就接了,薛长萍支支吾吾地不知该说什么,薛龙出生后她和父母之间似乎隔了一层膜,看着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其实已经再也无法融合。

只问候了几句诸如“妈妈最近怎么样”,“爸爸你的工作还顺心吗”电话那边就传来尖锐的哭声,父亲说抱歉龙龙拉脏了裤子要去帮忙处理,便匆忙挂断电话。薛长萍一看通话时间,37秒,离一分钟还远,真浪费。

她顺手把IC卡丢进旁边的大垃圾桶里,返回宿舍,真是浪费。

宿舍外的走廊上,祝文星还在边打电话边来回走动,时不时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

第38章 .

薛长萍从未觉得如此屈辱过。她坐在第一排座位,面前是讲台上正眉飞色舞做着自我介绍的祝文星,身后是法学一班的四十六名同学,他们发出巨大的爆笑声,为祝文星刚才说的笑话喝彩。三分钟前薛长萍在做自我介绍时说过同样的笑话,那是她曾经在杂志上看到的,笑得肚子疼。为了给新同学们留下深刻印象,她对着镜子练习了很多次自我介绍,最终敲定把这个笑话也加上去。可是教室里没有出现她预想的场景。她的笑话说完后停顿了三秒,这也是她精心设计的,为了给大家捧腹大笑的时间,冷静后再继续听她发言,但是并没有任何人捧腹大笑。有那么几个女生照顾她的面子干笑了几声,而大部分男生则是不屑一顾地把头扭向一边。薛长萍感到很窘迫,后续的内容匆匆背完就红着脸下台了,趴在桌子上不敢看其他人。而紧接着她后面做自我介绍的祝文星,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和她讲了几乎完全相同的笑话。经过祝文星的生动演绎,同学们的反应都很热烈,后排的男生还吹起了口哨。真轻佻,薛长萍想,幸好那些男生没有对她吹口哨,她不喜欢浮夸的人。这样的想法过后,屈辱感就汹涌而来。薛长萍不敢想象她身后的那些人会怎么看待她的背影,会不会觉得她像个跳梁小丑?会不会施舍她怜悯的眼神?她不敢想。祝文星的自我介绍长达十几分钟,完全就是一场精彩的脱口秀,薛长萍发现坐在左右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而她自己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十几分钟的时间全是煎熬,她在心里不停祈祷、哀求快点结束,快点结束吧,可祝文星那张嘴就像在向她示威,一刻不停地张张合合,吐出来的每个字都让她脑袋嗡嗡作响。等到祝文星终于下台,教室里的鼓掌声甚至还持续了半分钟之久,薛长萍这才找回点理智,将祝文星的名字深深刻进心里。此时的她还想不到,这个名字,这个人,给她带来的屈辱和痛苦远不止此,她以为的前所未有的体验不过只是个开端。锦昌大学每年秋冬都会举办新生文艺大赛,每个班都有参赛名额,开班会时辅导员提起此事,让大家踊跃…

薛长萍从未觉得如此屈辱过。

她坐在第一排座位,面前是讲台上正眉飞色舞做着自我介绍的祝文星,身后是法学一班的四十六名同学,他们发出巨大的爆笑声,为祝文星刚才说的笑话喝彩。

三分钟前薛长萍在做自我介绍时说过同样的笑话,那是她曾经在杂志上看到的,笑得肚子疼。为了给新同学们留下深刻印象,她对着镜子练习了很多次自我介绍,最终敲定把这个笑话也加上去。

可是教室里没有出现她预想的场景。她的笑话说完后停顿了三秒,这也是她精心设计的,为了给大家捧腹大笑的时间,冷静后再继续听她发言,但是并没有任何人捧腹大笑。

有那么几个女生照顾她的面子干笑了几声,而大部分男生则是不屑一顾地把头扭向一边。

薛长萍感到很窘迫,后续的内容匆匆背完就红着脸下台了,趴在桌子上不敢看其他人。

而紧接着她后面做自我介绍的祝文星,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和她讲了几乎完全相同的笑话。经过祝文星的生动演绎,同学们的反应都很热烈,后排的男生还吹起了口哨。

真轻佻,薛长萍想,幸好那些男生没有对她吹口哨,她不喜欢浮夸的人。

这样的想法过后,屈辱感就汹涌而来。

薛长萍不敢想象她身后的那些人会怎么看待她的背影,会不会觉得她像个跳梁小丑?会不会施舍她怜悯的眼神?她不敢想。

祝文星的自我介绍长达十几分钟,完全就是一场精彩的脱口秀,薛长萍发现坐在左右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而她自己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十几分钟的时间全是煎熬,她在心里不停祈祷、哀求快点结束,快点结束吧,可祝文星那张嘴就像在向她示威,一刻不停地张张合合,吐出来的每个字都让她脑袋嗡嗡作响。

等到祝文星终于下台,教室里的鼓掌声甚至还持续了半分钟之久,薛长萍这才找回点理智,将祝文星的名字深深刻进心里。此时的她还想不到,这个名字,这个人,给她带来的屈辱和痛苦远不止此,她以为的前所未有的体验不过只是个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