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1)

表盘上的玻璃有一条裂缝,连接六点和十二点,中途还分叉了一条细小的裂纹伸向十一点。这只表上没有数字,原本该是数字的位置都是一条短线代替,十二点是两条并列的短线。

“这就是祝柳握在手里的东西?”小张问,她记得上救护车时祝柳右手紧紧握拳,还略有鼓起,梁大宇费了老大劲才打开她的手。

这些天小张一直和祝柳呆在一起,但她从未见过这只表盘。“没有表带吗?指针也停了,没电池了吧,我没见过,是祝柳的吗?”

“不清楚,等她醒…”

“啊!梁警官!”一个声音打断梁大宇的话,贺康成神情焦急地从走廊另一端快步走过来,“梁警官,祝柳怎么样?”

梁大宇顺手把手表放进口袋,“受了点轻伤,没什么危险。”

发现有间病房门外站着两名警员,贺康成正欲过去,梁大宇拦住他,“还没醒,等会吧。”

“梁警官,打伤祝柳的是什么人?她怎么还半夜一个人跑出去呢?”贺康成来回走动,显得焦躁不安。

梁大宇和小张对视一眼,说道,“是她的一个朋友,具体情况等她醒过来再说,我比较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她半夜去了阳平桥的?”

贺康成边说边掏手机,“是她自己把定位发给我的。”

梁大宇一看,贺康成手机上设置的字体非常大,像是老年人喜欢的模式。凌晨三点四十分,祝柳给贺康成发了一条消息,是阳平桥的位置,没有别的话。

“我那会还在外地呢,刚回宾馆,洗了个澡准备睡觉,四点整看到这条信息,打她电话没有接,我不放心,只好赶紧找你帮忙。”

“嗯,你怎么跑到外地去了?”

贺康成一拍手,“警官,我正想跟你说这事。”他吞咽了一口唾沫,整理下思绪,“我认为祝文星的失踪,发生在坐火车回家的途中某个站,所以前天我也去坐了相同路线的火车。”

梁大宇皱着眉,等待贺康成的下文。

“那时候是毕业,离开学校就再也不用来了,祝文星肯定把宿舍里所有东西全部都收拾完,铺盖卷了,行李也打包好了,结果遇上极端天气航班停飞,她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不方便回宿舍继续住着,很有可能改坐火车回家。我查了当年从锦昌市到靖川市的火车车次,有很多趟,行驶路线全部一样,只有中间停靠的站不同。我这两天就是去沿途的大站打听情况,还真问着有用的东西了。”

“是拐卖啊!”说到这,贺康成的眼眶变得湿润,“在江北省和江南省交界的地方,当年人贩子非常猖獗,我问了一个在火车站附近开了三十年招待所的老板,他说如果是在那一带失踪的女人和小孩,八成是被一个拐卖团伙给带走了,那个团伙的头目名叫兰姨,前几年扫黑除恶枪毙了。”

拐卖。

梁大宇心中默念这两个字。

即使是监控遍地的现在,拐卖也不能完全杜绝,更不用说二十年前,如果祝文星中途在陌生的城市下了车,在火车站被拐卖是很有可能的。

在病房门口站岗的一名警员向梁大宇报告病人已经苏醒,谈话的三人一齐进入病房。

祝柳眼睛半睁,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

“祝柳,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小张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问。

祝柳的眼前一片模糊,张张嘴想要说话,但只能发出“嗯,呃”一类的低吟。

“先休息吧,不着急,我一直都会在这陪你。”

小张摸着她的手,她感觉到柔软又粗糙,像小时候睡觉时妈妈把手放在她的手背。

“这是在哪里?”祝柳迷糊着问。

“在医院,你受了点轻伤,医生已经看过,都没什么大事,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几点了?”

“下午一点多,快两点了。”

“我有点饿。”

“我喂你吃点粥。”小张把床头升起来,一口一口喂祝柳喝瘦肉粥。

祝柳渐渐看清,病房里除了张警官还有那个凶巴巴的梁警官,旁边站的是贺康成,她想起来了,凌晨出门时她想到塔罗牌的指示,担心覃蔚宏会对她不利,就把阳平桥的位置发给了贺康成,之所以没有发给警方,是怕自己弄错,误会了覃蔚宏,要真是这样,看到警察找过去肯定会让覃蔚宏觉得难过,不愿意和她继续当朋友。

贺康成一看到祝柳这张脸就变得局促不安,他像个孩子似的挪到床边,双手都捏着衣角,轻声解释,“抱歉,我昨晚在外地,看到你的消息没法第一时间赶过来,只好找梁警官帮忙了。”

祝柳小口啜着白粥,未作回应。

梁大宇看看时间,心理医生快到局里了,他该回去继续从覃蔚宏嘴里挖出更多东西。他摸出那只有裂纹的表盘,放在被子上,对祝柳说,“还给你,好像摔坏了。”

祝柳的头正歪向另一侧,贺康成先叫出声,“这个!这是祝文星的手表!”

梁大宇有点意外,一想想也在情理之中,祝柳保留祝文星的手表做纪念也说得过去,但他隐隐感觉有点奇怪,似乎有什么地方对不上。

祝柳拿起手表,她的眼睛还有点模糊,把表拿近了观察。

“这是什么?”她抬头,茫然地看着梁大宇,“我没见过这个啊。”

这下轮到梁大宇茫然了。

他还没想到什么可能性,祝柳就“哦”了一声,“是我抓在手上的东西?那是覃蔚宏的。”

梁大宇的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

覃蔚宏来自泰河村。

泰河村是一个地处三省交界非常贫穷落后的偏远山村。

拐卖。

覃蔚宏是带着目的接近祝柳的。

梁大宇把这些信息摆在一起,试图用一种合理的解释串联起来,很快,他就想到了。

第23章 .

贺康成看着面前的楼梯。台阶是由铁板构成的,上面凸起许多用来防滑的花纹。不少铁板都锈迹斑斑,严重的地方甚至被蚀穿形成一个小洞,透过小洞可以看到潮湿肮脏的地面。他踏上第一级台阶。终于要上去了吗?他的一条腿踩在台阶上,不敢往上走。上去后会面对什么?他不知道。无论是哪种结果,对他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几个小时前,辗转一夜最终在天蒙蒙亮时才入睡的贺康成接到一个他意想不到的电话。一直以来对他颇有意见的梁警官主动找上他,告诉他覃蔚宏在接受过精神科医生的治疗后情绪已稳定,提供了一条很重要的信息。“那块没有表带的手表,是覃蔚宏母亲给他的,他的母亲,名字叫阿青。”梁大宇这样说。贺康成一拍大腿“腾”地一声站起来,“是她,一定是她,这就是她的手表!”他在长椅前焦急地来回走动,嘴里念念有词。梁大宇坐在隔了一个的座位上,看着团团转的贺康成,露出一种介于悲悯和嫌弃之间的神情。“肯定是的,不会错,世界上没有这么巧的事。”在贺康成转了七八个来回后,梁大宇忍不住站起来拍拍他的肩,“你冷静点,现在还没有证据显示覃蔚宏的母亲和祝文星有什么关系。”“就是她啊!不然呢?不然怎么解释手表!阿青,阿青,一定是‘星’字被听错了,”贺康成的眼眶不知在走到哪一圈时泛了红,他的担忧溢于言表,抓住梁大宇的手腕,“警官,就是拐卖对不对?那个招待所的老板说得对,如果有年轻女性失踪,很大概率就是被拐卖,你不是说覃蔚宏老家在那个什么村吗,那是很偏远的地方对不对?”“你先冷静一下,年龄对不上,覃蔚宏已经二十四岁了,他出生那年祝文星刚上大一。”贺康成两只手掌不停互相揉搓,似乎根本听不见梁大宇的话。光凭一个没有特殊印记的表盘,确实不能证明什么,可是贺康成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曾亲手摸过祝文星的手表,捧在掌心虔诚地揭开后盖,虔诚地清洁,像忠心的教徒对待圣物那般小心谨慎。他记得那只手表带给他的“感觉”。如今握着这块陈旧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