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还没睡,我怎么好意思先睡。”迟赫眼神总是忍不住往裴栖寒身上瞟,他觉得他俩刚刚肯定有鬼。只是迟赫不明白,原先在铜临山时裴栖寒不都使了冰雪九仞要杀许悠悠来着,这会怎么两人就如此缠绵暧昧。
莫不是这许悠悠会些什么魅惑人心的术法?
迟赫偷瞄她一眼说道:“何况现在性命朝不保夕,我睡不着觉。”
“原来如此,我也睡不着。”许悠悠道。
迟赫不闭眼睛,她怎么敢睡?辖制迟赫的办法她心中有了点子,就差把这人支使出去,“既然咱们都睡不着,这样吧,你去找点吃的,我去探探路怎么样?”
“好。”迟赫一口应下。
他们在山洞口分道扬镳,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探路只是个借口而已,许悠悠的真是目的是“凭空”制作出一种毒药,能让人听话的毒药,并且她要迟赫亲口吃下。
她早早地完成任务回到山洞,身子刚进入火光掩映的范围,她就接受到了来着裴栖寒的视线。那眼神好像是在问:你丢下我去哪了?
许悠悠眨巴眨巴眼,干杵在原地不知所措,能从裴栖寒眼里看见这种情绪她一瞬间有种雷劈在自己头顶上的错觉。
这样的小裴,真的好可怜。
她连忙贴过去对着小可怜嘘寒问暖,要是自己一开始遇见的裴栖寒不是那样的冰山该有多好,她也用不着那么头疼。但这回她的热情吹到裴栖寒身上,于他似乎和一阵西北风没什么区别。
他脸冷了些,不让她碰了。
许悠悠挠挠头,她不是很明白,变脸比翻书还快,果然是他裴栖寒。
她大着胆子一手轻恰上裴栖寒的脸,“你又生什么气呢?”
恰逢这个节骨眼上,迟赫兜着一衣服的果子回来,见此场景几乎是要惊掉下巴。
这小师妹可不简单呐!
许悠悠最后塞着两个果子进裴栖寒怀里后就把人晾在一边让他独自生闷气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个给你,作为你辛苦摘了一趟果子的酬劳。”许悠悠从怀中掏出一个黑丸放在迟赫手上。
迟赫拿着手上的这东西看了看,闻了闻,随后皱起眉头问她:“这是什么东西?”
这黑丸的气味很难形容,像是有草叶的清香,又像是有水果的香甜,其中更夹杂着土壤的腥气,总之看着就不像是个好东西。
迟赫猜得没错,这里原材料匮乏,她也实在是没什么医术知识,只能自己瞎捣鼓。她随手摘了几片不知名的藤叶和树上结得乌漆嘛黑同样叫不出名字的小黑果子,用剑柄将其捣成汁,然后在地上扣一团黑泥裹着汁水搓成一颗黑丸子。
这东西应该吃不死人。
许悠悠理所当然道:“这个呀,是我的独门秘方,一颗缩短年寿,两颗烧心烂肺,三颗速见阎王。也就是我心疼你,才给了你一颗,你看我这还有另外一颗呢!”
迟赫:“……”
说得跟天地材宝似的,结果是来要他的命。他又不傻,迟赫警惕地看着许悠悠问道:“你给这个给我,是让我吃?”
“当然,为了防止你生异变之心,就先委屈你一下给我个保障。”许悠悠道:“我这个人很讲诚信的,咱们出去之后我就把解药给你。”
“我要是不想吃呢?”
许悠悠指了一下裴栖寒道:“那我只好请师兄来帮你了,他现在貌似不大高兴呢。”
迟赫目光转向裴栖寒,见他神色他心中也打鼓,打也打不过,逃更是逃不出去,除了受制于人,他没有别的选择。
“你先给我看看解药在哪,我就吃。”迟赫做出最后的挣扎。
“行啊。”许悠悠将头上的珠花摘下,她告诉迟赫,“解药,就在这其中一颗珠子里,你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见许悠悠真诚的样子不像是说谎,虽然她阴过自己两回,但迟赫打心底觉得面前这个女人蠢得要命,因为她居然真的救过他三次。
又阴险又天真,这是迟赫对于许悠悠的看法,她既很会骗人又不会骗人,所以此刻他仍旧打算忍下,不与许悠悠撕破脸皮。
“好,我吃。”
“这就对了,我们要团结才能出去,你的选择是对的。”许悠悠从他怀里拿出一个果子只顾啃了起来,啃到一半朗声提醒他道:“明天多用些心,别想着中途变卦,不然担心毒发哦。”
翌日清晨,许悠悠醒时又在她的衣服上发现了火红的短毛,真怪,她昨晚竟然没什么感觉。她将迟赫弄去探路,自己则是在这里照看裴栖寒。
他沉眠的时间比昨日更长,许悠悠想着先出去透口气。
她才离开裴栖寒身上的黑线便急速的攀升至他的全身,游动的线条像是要做茧的丝线,树状纹路在迅速蔓延拓展,它们交叉着,缠绕着,几乎要将他全部覆盖住。
裴栖寒痛得蜷缩在地,他本能地将手扣在心脏处,手颈青筋暴起,咬牙同着锥心蚀骨的天罚做着对抗。
此刻,他的眼眸无法视物。耳边,风声、雷声、雨声、人声一并钻入他的耳道,像是一柄利刃刺入他的脑子。有人在呼救、有人在呐喊、有人在怒吼、有人在尖叫,他无可自抑地感受到一阵颤栗与悲哀,连同自己的这副筋骨为之颤抖。
无数人,无数声音,无处不在。
他们哀嚎着在求他,他感觉血液流淌在他的脸上,渗进他的皮肤里,然后他的皮肤开始皲裂,血早已蒸干,从裂痕出飘散的是哀求,是大火,是数不清地不知所谓的人的脸,更是一种无可理解的语言。
冥冥中,像是有一只手正使力将他这身行于天地的凡人皮骨揉碎,他在散去,又在凝聚,无数次。濒死即复生,周而复始。
躯体所承受的疼痛达到极限,裴栖寒喉间低呜着发不出声,他只能无力地一次又一次将手指扣进心口里的皮肤,恍若是要将自己的心掏出来一般。
他知道是那里在作祟。
“裴栖寒,裴栖寒!”
“裴栖寒,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
许悠悠用力的掰这裴栖寒意图挖心的手指,可只要碰到他,从黑线里就会传出那股刻肌镂骨一般的疼痛。她第一次见着他犯病的模样,那已经不能用恐怖来形容。
痛不欲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