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妤时常反思,常常感恩,自己的生活少有波折,大体富足,一帆风顺。

她在学校很少化妆,仅仅是因为不想、没必要。衣服也以休闲舒适为主,常年背个托特包,书本电脑水杯等一应装下,不要太方便。

只有像今天,男友回国后的第一次 date,她才愿意花点时间打扮。

诚然,女为悦己者容,但更多的,齐妤打扮是为了悦己关照自我的情绪,是对秩序的一种私有形式。

人一旦意识到自身情绪的可管理性,便能从“被动受情绪摆布”中抽身,改为“主动制造情绪容器”精神分析学派,Wilfred Bion。。

况且,不说别的,她赤身不,她素面朝天的样子,宋浔舟不知见过多少次了。

就在齐妤观察对面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大多行色匆匆,各有各的疲态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小妤?”

齐妤应声回头,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陈均!”齐妤起身,裙摆一动,像扑翅的蝶。

那一刻有风路过她的胸口,心跳猝不及防地轻撞了一下。

齐妤睁大眼,没有掩饰的笑意顺着双颊,一点点地爬上眼角眉梢,像被热浪点燃的潮红。

左VS右|三个人的心碎

陈均罕见的西装革履,头发梳向后面一丝不苟,额头露出愈发显得五官端正舒朗。

他身边还站着几个中年男人,一水儿的商务打扮,却没有哪个比得上陈均好看。

听见陈均喊她,那几人也跟着看过来,同齐妤略略颔首,其中一人拍拍陈均的肩,不知说了句什么,一行人随后离开。

陈均绕过花坛,抬步走来,“小妤。”他叫她,在她身前立定。

齐妤不抬头以平视的角度,只能看见陈均衬衣领口后的喉结,棱角分明。

齐妤没能看太久,陈均坐到了长椅上,齐妤拢了拢裙摆,也跟着坐下。

“你怎么在这里,也太巧了!”齐妤眼睛亮晶晶的,声音里仍有未缓过的惊喜,“你这是在……工作?”

“嗯,和当事人见面。”

“那他们走了你要过去吗?你这会儿还有没有事?在这儿会不会耽误你?”

陈均耐心听完齐妤一连串的发问,没有打断,只在她说完后笑着道:“刚谈完,现在没有事。你别急。”

“噢,那就好。”齐妤放下心。

许是一下问太多,情绪一秒内燃烧殆尽,问完该问的,齐妤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齐妤说不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抓不住陈均的。

小时候的亲密太扎实,以至于让后来的分开显得没来由。

齐妤随母亲搬去 A 市,陈均留在 B 市读书。无数次深夜刷题、写作业卡壳或者淘到国外的绝版拼图时,齐妤会第一时间拿起手机,求助陈均或同他分享。

齐妤给陈均拨电话、打视频,是不用考虑陈均那边是否方便的。

因为陈均总能第一时间回应她,在电话那头笑着问她“怎么了”,耐心地给她讲题,回应齐妤的想念,说“放假就能见面了”。

是以,齐妤第一次那么久、那么远地离开陈均,并未有真正的不适。

三小时的飞行距离,远,也不远。

彼时他们心的距离很近,地理上的遥远构不成阻碍。

上了大学,明明到了同一座城市,在车程不到半小时的两所学校,两人的心反而远了。

每次齐妤发消息给陈均约他出来见面,陈均总说他很忙,说他在实习,有案子要跟,又说他爸给他派了公司的事,精确到截止日期。

齐妤没办法不相信,也没办法强硬地要求陈均出来同她见面。

齐妤问他“我来你学校找你可以吗”,没想过会被拒绝,可就是被拒绝了。

陈均让她别来,好好待在学校学习,又说有时间他来找她。

结果齐妤没等到他的时间。

齐妤想陈均是真的忙,忙到连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于是只能“你好忙啊陈均”、“好吧”般状若调侃地带过,大度地说“你快去忙,我先不说了”。

她急于把自己的失望与落空压下去,因而没注意到她说想念的时候,电话那头一反常态的沉默。

一次、两次,若是别人,齐妤最多主动三次。

可对象换做陈均,他在齐妤这里有无数次豁免权齐妤自己定的。

这么些年,从没有过需要齐妤原谅陈均的时刻,现在有了,且总是发生。

再热切的心,也禁不住连番地拒绝,齐妤的心也是肉长的,并非不会疼。

饶是在亲近的人面前再迟钝,齐妤也意识到了问题。被拒绝的次数多了,齐妤渐渐不再主动发讯息给陈均。

原谅,但介意,陈均明明知道她最记仇了。

就这样吧,反正她有宋浔舟了。

宋浔舟也很忙,但他能抽出时间陪她,甚至隔三差五去她湖山的房子住一晚,第二天再开车去清江,不嫌折腾的。

作为回报,齐妤把本应该留给陈均的时间全给了宋浔舟,跳过相隔二十分钟路程的隔壁学校,花两小时的时间去清江找宋浔舟。